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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夢衣怔怔點頭,忽然也覺得這件事再自然而然不過——她想和竹弦在一處,竹弦也想和她在一處,那他們便在一處,不是正好嗎?
不過……
“那你的家人呢?”陶夢衣料竹弦身份尊貴,可這麼個尊貴的公子就這樣和她在荒山野嶺里成了親,將來若是被他家人找來,她會不會被當成誘拐良家少男的野丫頭?
竹弦卻搖頭:“我並無家人。”
“啊?”
“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做主。”他笑道。
陶夢衣紅了臉,偏作一本正經的語氣:“啊,正好,我的婚事,我也可以自己做主。”
但是,緊接著,陶夢衣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哎呀”一聲叫了出來,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竹弦被她的舉止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我的嫁衣,”陶夢衣有些侷促地說,“我、我繡了嫁衣的,但是在家裡。”
竹弦怔了一下,本想說成婚的禮服屆時自然會有,但看著陶夢衣微微懊惱的神情,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既然如此,我去拿。”
“啊?”
竹弦已經站了起來:“你告訴我,衣服在哪裡,我替你拿過來。”
聞言,陶夢衣面露猶豫之色——她想到的不是竹弦獨自在她家找東西有什麼不妥,而是一旦竹弦離開,那這整座山頭,就只剩下她一人。儘管竹弦來之前,玄臨在與不在基本上沒什麼區別,但現在,一聽說竹弦要走……
“別怕。”竹弦看出她眼中透出的憂慮,不禁莞爾。他看向正旁若無人地棲息在桃花樹上梳理羽翼的雲雀,眸中笑意微微,提高了聲量,道:“芸姑娘,陶姑娘家住何處你應該還記得吧?”
頓時,樹上的雲雀兒僵了僵。
陶夢衣被竹弦那聲“芸姑娘”喊得有點懵,懵完了猛然驚醒:“她、她?!”
雲雀兒機械地收攏羽翼,抬頭望天不吱聲。
竹弦唇邊掛著淺淺笑意,走到樹下,抬起頭說道:“在下需離開此地一陣,不出意外,明天日落前可回。這期間若有什麼不妥之事,勞煩芸姑娘以千里傳音術相告。”
聞言,雲雀兒朝天翻了個白眼——兩天的時間能出什麼事?真是很想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但念及玄臨離開前的囑咐,仍是不輕不重地“啾”了一聲。
其中的不屑不甘願之意還能再明顯一點嗎?
陶夢衣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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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玄臨一腳踏進青丘地界,“銀狐族裡那頭九尾狐狸回來了”的消息便迅速傳遍了整個青丘。傳到絳雲峰的奉樞洞裡時,明艷動人的紅衣姑娘打碎了求親的公狐狸送來的人間青瓷茶盞。“啪”地一聲,地上碎了一地瓷片,仿佛扎在了侍女的心頭,叫她疼得眼角一抽。
“怎麼突然回來了……”紅衣美人喃喃,突然站了起來,往前一步,捏著侍女的肩膀聲色俱厲,差點把侍女嚇得魂不附體,“快,立刻給我查清楚,他到底回來做什麼的!”
侍女連忙點頭應是,心下三分委屈七分納悶,心道那可是您曾經的師父,話說得這麼不客氣,合適麼?
不料這一低頭,定睛一瞧,頓時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小小小小姐,你你你你的腳!”
紅衣美人愣愣低頭,才發現自己正赤足踩在一起碎瓷片上,殷殷血跡正在往外滲。疼痛後知後覺地到來,她蹙眉,額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卻沒有如尋常女子那般尖聲喊叫,只是緩緩往後退了退,再度坐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抬頭,發現侍女還傻在原地,立時擰眉怒道:“還不快去!”
侍女被她這一聲叫叫回了魂,哭喪著臉:“奴婢這就去!”言罷匆匆往裡屋走。見狀,紅衣美人皺眉,再度出聲:“站住!”侍女轉身,惶然問道:“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你這是要幹嘛?”
“奴婢去給小姐拿藥箱。”
“誰讓你去拿藥箱了?”紅衣美人揉了揉額角,“我讓你去查清楚,他到底回來做什麼的!”
“可您的腳……”
“去查!”
“……”侍女咽了咽唾沫,垂頭,“是。”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紅衣美人則有些怔怔,想起七百年前舊事,無端地,再次感到心口悶痛。
這樣的感覺,在那天之前,也曾有過。
可……那個人,不是已經徹底消失,連魂魄都找不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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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月落,眨眼間已是第二日。陶夢衣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望著天上自由散漫的雲,一心一意地等著竹弦帶著她的嫁衣歸來。當陶夢衣看到半空中突然出現一朵紅色的雲時,她頓時怔了。
莫非……莫非竹弦是穿著婚服來的?
想到竹弦那般好顏色著上紅艷艷的禮服衝著她笑,陶夢衣頓時覺得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於是,珠琅突破了緣石峰的結界落到拂靈洞前時,看到的便是一個雙手撐在背後坐在草地上傻樂的姑娘。
她皺了皺眉,又皺了皺眉,往後退了三步。
“你是誰?”
陶夢衣被這冰冷不近人情的聲音從幻象中拉了出來,待看清眼前人的眉眼時,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你、你是誰?”
她走神走得厲害,並沒在意對方剛才說的是什麼。
但珠琅不介意提醒她:“我先問你的。”她昂起下巴,居高臨下的模樣,心中既是不快,又是疑惑——她曾是玄臨的弟子之一,深知緣石峰的結界輕易難以穿過,若非有足以與此地主人相比的靈力,便需玄臨贈予的口令符文。自己手中的符文是以前那人秘密所贈,眼前這小丫頭分明一介凡人,既無靈力,也不能驅動符文,怎麼進來的?除非是……
“我是玄臨大人的徒弟。”陶夢衣佯裝鎮定,同樣昂起了下巴,不敢輸了氣勢。
眼前這人來勢洶洶……搬出玄臨的名號來,或許鎮得住她?
珠琅臉色一變:“你胡說!”
這反應令陶夢衣始料不及,她先是心虛,繼而忿然——有什麼好心虛的?明明是玄臨親口說的!
“我胡說?”陶夢衣雙手叉腰,瞪了紅衣美人一眼,冷笑,“你說我不是,難道你是?”
珠琅神色古怪地看了她好幾眼,卻沉了聲,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還真的是。”
“……”陶夢衣僵了一下,氣勢矮了一半,猶猶疑疑,“你是?”打量了她一陣,再度抬起頭,“是就是。難道一個師父只能有一個徒弟嗎?你是他徒弟,我也是啊!”
紅衣美人卻迫近她,眸色泛冷:“玄臨他七百年前便說過此生不再收徒。他的兩個徒弟,除我之外,便是早就死透了的玉輕——你又是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膽敢冒充他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