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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髮蒼蒼的禮部尚書跪在地上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幸好戶部侍郎趕緊跪下,對皇帝說:“請陛下容臣下朝上無禮。”

    慕容楠槿揮袖道:“但講無妨。”

    蕭侍郎磕頭三響,這才起身,向黃翎羽道:“你是何人,區區一介糙民,敢在朝廷之上妄議祖宗禮法。”

    黃翎羽道:“我乃開國前南王軍軍師,立國就封的御史督,論官職在你之上。你既然要講祖宗禮法,見到上級不知該是何等禮儀?”

    “御史督?既然為官,為何不在朝亦不在冊?”

    旁邊吏部尚書出列道:“黃大人的確在冊,當年因病得皇上應允留職養病。因不領俸祿,故而本部呈戶部的俸祿冊上沒有提及。”

    戶部侍郎鐵青著臉,無奈之下只好給黃翎羽跪下算是見禮,起來後才有責問道:“我已按上下之禮向你下跪。黃大人是否也應向在場眾位尚書大人見禮?”

    黃翎羽微微笑道:“遵循古禮的是你而不是我,你下跪乃是你的事。我自初始就要求廢除古禮,以新禮更替,所以我只會鞠躬或頭。”  

    “你……祖宗禮法,不可廢除。”

    “為什麼不可廢除?”

    白髮蒼蒼的秦尚書接過話來——他至今還在地上跪著——說:“百善孝為先,百德孝為大。既然子承父業,先輩們制定的規矩,也當並繼承過來,此乃天經地義。”

    大皇子不禁捂耳嘆道:“又來了……”這番道理,那老頑固不知道說過多少遍,怎麼說也說不通他。

    黃翎羽卻突然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巨大的聲響震徹長廷。所有人都被嚇住,只見黃翎羽指著秦尚書鼻子罵道:“你這是在曲解‘孝’道。按你的說法,豈不是說陛下父輩祖輩,輩輩不孝不順,乃天下大惡!”

    “我,我沒這麼說……”

    “沒這麼說?”黃翎羽冷哼,他此時顯得尖酸刻薄、咄咄逼人,將那些克己復禮的古板們都嚇住,“前朝燕王將跪禮改為五體投地之禮,厲王廢鞭刑而增剜肉之刑,偉王改祖制杜絕女子入朝為官,這一代代數落上去,哪個皇帝是沒有改過祖制的?按你的說法,有哪個是孝順的!”  

    下面文官個個面面相覷,原本那些中立旁觀的武官,有幾個冷笑搖頭,轉向自己的席位就座去。武將里熟悉黃翎羽的人多,他的威信也大,沒多少時間,右手席上就都坐滿了人。只剩些文員在硬撐。

    慕容楠槿心中叫好,這幾年有泊涯在主持兵部,武官方面都深明大義知曉變通。

    其實這次的議雖然集中在古禮是否應當遵循之上,但真正的目的卻是為了讓秦尚書閉口。六部中如今以禮部為首,仗著就是秦尚書的勢。當初他初來柴郡,人生地不熟,不是地方一霸秦家的對手,便將秦家宗長納入官員之列,得到他們的支持。

    可是如今弊端顯了出來,秦尚書熱衷於將自己族系的人安插進朝廷,成為慕容楠槿招納賢才的強大阻力。

    文官膠著著不動彈,忽然間,禮部秦尚書重重磕下頭去,咚咚之聲不絕於耳,聞者皆覺頭疼腦脹。文員里不少他的門生,齊齊下跪磕頭道:“陛下,祖宗禮法不可廢啊!”

    黃翎羽抱臂道:“陛下,請容我取兩件事物上來。”得到允許後,叫內侍將先前備下的東西呈上。

    傳令出去,門外不久即傳來腳步聲,到那動靜進門,眾人都覺得奇怪,內侍一手抱著一隻大公雞,一手端著一個血淋淋的大盤子,腋下還夾著一團糙,威風凜凜地進來。內侍站到黃翎羽身邊,低聲道:“大人要活物,便挑最生猛的一隻。”  

    “做得很好,難怪陛下說你是最乖覺的。”黃翎羽道。

    他們聲音壓得低,身體羸弱的文員們根本聽不清。武官有幾個是聽到了,會心而笑,原來這一齣戲都是陛下授意的,那還有什麼好爭執?

    果然,黃翎羽對秦尚書道:“大人可知道萬年之前,我們最敬愛的遠祖是如何生活?他們茹毛飲血,空手鬥獸,”一邊說,一邊將那公雞往文員群里扔去,“尚書不是要克己復禮麼。請遵循古人之道,將這區區一隻大公雞抓住如何?”

    秦尚書臉上陣青陣白,那公雞入人群,如入無人之境,橫飛踩踏,仰起脖子咕咕直叫,甚至跳到頭頂上引吭高歌。把一干武官笑得前仰後合。

    黃翎羽又道:“古人茹毛飲血……”內侍遞上一個裝著生肉的盤子,放在秦尚書面前的地上,黃翎羽說,“秦大人敢否遵從古制?”

    不單秦尚書,後面的門生們都有人身體亂顫,不是笑的,純粹是快氣瘋了。

    黃翎羽又道:“古人的禮服乃是樹葉蔽體……”內侍適時抖開一件糙裙,拿至秦尚書面前,黃翎羽又道,“晚生這幾年不眠不休,通讀史書,終於製成遠祖當年祭祀地的禮服,秦大人為天下百官英模,自當效仿祖先,何不脫掉身官服換上件集天地自然為一體的糙裙!”  

    “哇哈哈哈!”武官席里終於有人熬不住,縱聲笑開。任哪個人想像起白花花的秦大人穿上糙裙的效果,都是無法保持禮儀的。

    咕咚一聲,秦尚書抽搐著摔倒在地上,他面前還擺放著血淋淋的大盤、風情萬種的糙裙,以及一隻公雞得意的鳴叫聲作為此時此刻的背景音樂。

    “秦大人、秦大人……”那些文員們急急大喊,再看時,秦尚書身體僵硬、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黃翎羽嘆道:“古制——患有癲癇者不得在朝為官。秦大人想必今日才是第一次發作,否則以秦大人守禮君子之品性,早就辭官回鄉了。”

    ……

    折騰大半日回到泊涯府里,後面還跟著幾個文人要求辯論,均被慕容泊涯出面罵走。

    太陽高懸天空正中,泊涯好氣又好笑:“你也不能麼氣老人家啊,也不怕把別人當朝氣死。”

    “不會不會,我掌握著分寸。”

    “算,其實氣死也沒關係。他前朝為官,為能往上爬,一路不知打壓多少有為的青年,家族裡欺壓百姓的事情沒少干。”  

    “……我以為你和皇兄很有能耐,這種人早就清除。”

    “哪個朝代都有壞鳥,以前初到柴郡鬥不過他而已,如今軍隊都在我們控制中,才想到要整頓風紀而已。”

    “還有,你那二哥什麼意思,老是讓我安排六芒樓的人進來,他以為我是白蟻嗎?每天產幾千隻卵,然後每天孵幾千個學生給他。”

    “這兩年新進的學生和二哥聊得投機,思想又靈活,見識廣手段又果斷,二哥喜歡也是沒辦法的事。怎麼,不能通融通融?”泊涯屏退侍從,親自將他放在床上,脫去外衣道。

    “不是我通融不通融的問題,他們不想進官場,難道我還能拿刀子逼?”

    泊涯微微笑一:“還有什麼事是你那把嘴巴辦不成的?動動你那三寸不爛之舌就行了。”

    黃翎羽眼睛狡黠地一轉,道:“我如今可不是當年了,三寸不爛之舌,還有更好的用法。”

    “更好的……”泊涯看到這人目光如挑如逗,不覺喉嚨乾澀,有點結巴地問,“什麼用法?”  

    黃翎羽在床上支起身子,舌頭在泊涯唇上輕輕卷過——泊涯眼睛都直了,干喘氣做不得聲。為了照顧這個人的身體狀況,他可是強忍了十日有餘。

    黃翎羽還不放過他,jian笑著低下頭,在他腹部的衣裳處巡半圈,泊涯再忍不住,一把將他撲倒在床上,怒氣昂揚地道:“我讓你調皮!我讓你搗蛋!”

    黃翎羽被他親得嗚嗚做不得聲,好半才急喘著氣道:“再過幾年,等你三十,我們起去游下。別管朝中事了。”

    “好。”窸窸窣窣的響聲不絕。

    “那些老古板們,慢慢會被替換乾淨的,現在急也白急。讓我的學生們在外面多給你們培養幾批人才,豈不是更為划算?”

    “划算。”泊涯起身,從床邊的格子裡取了個小瓶出來。

    “嗯……慢……唔唔,你!啊……”

    “不要過幾年了好不好?除了秦尚書,把持了軍政,二哥就什麼也不用擔憂。我已經跟二哥好,明年就離朝。”  

    “呃……你哥不是妒嫉死?……靠,把那隻手放開!”

    “哪只手?前面的,還是後面的?——我哥當然妒嫉死我了,你不看他如今在努力培養自己的兒子嗎,就等他們一能主事,自己就逍遙去。”

    “我能不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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