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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平一梗,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忍著氣也要打擊對方的淡然,問道:“算你硬氣,那你兩時辰前怎麼又怕了?”
“兩時辰前?”
“就是聽到有人說地上有血的那時候。”
黃翎羽沉默了。
莫燦也好奇,問:“怎麼不答了?是真害怕了吧?”
“其實是這樣的,”黃翎羽囁嚅地道,“那時候不小心,放了個屁……然後震動了傷口,所以可能臉色白了那麼一下下。”
程平被這個回答震驚得張大了嘴巴!當然,高手如他,立刻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合上了嘴。
而後面的慕容熾焰則是捂著嘴在座位上弓起腰來抽。其實他耐著性子從早上等到現在,整個過程無聊透頂,若不是莫燦坐在旁邊,早就不耐煩地拂袖離去了。待聽到黃翎羽這一句答話,立刻覺得整天時間的忍耐根本不是浪費,實在是,程平的臉色實在是太精彩了。
雖然程平忍耐著不爆發,但額角隱約抽搐的青筋怎能躲過慕容熾焰銳利的目光?
第二日,被丟臉的挫敗給激怒的程平選擇了無往不利的一招——派人輪番的折騰,片刻也不讓他合眼。
程平為了精研拷問之術,自己也體會過這種滋味。一日不睡,頂多是打個呵欠;兩日不睡,管他是刀山還是火海,就想立刻倒下去一睡不醒;三日不睡……他自己也尚未到那個程度,在他發現自己有將近崩潰的精神狀態後,程平終止了那次試驗。
對其他眾多人等的實驗也是如此,三天就是極限。如果真有哪個人連續三日片刻也不能合眼,多半都會患上癲狂之症。
出乎他的意料。黃翎羽被綁在刑柱上,面對眾人一再的騷擾,冷眼旁觀,一語不發。偶爾對旁人的訓話煩了膩了,甩頭到一邊充耳不聞。困了的時候稍一閉眼,就會被旁邊用鞭子抽醒,可是被抽得狠了還會惡狠狠地罵娘。
一天,兩天,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莫燦已經沒了耐性不再來看,慕容熾焰卻還留著。
程平心頭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三天的極限時間就要到來,主人雖然說要拷問出個結果,但是絕沒有認同拷問出個癲狂症疾的結果。
他哪裡知道,黃翎羽睜眼時其實是在小憩。而當他閉眼時,精神頭反倒還比較好——之所以要閉眼,實是為了讓旁人在他睜眼時鬆了警惕,以便其安然入眠而不被發現。
在現代,睜眼睡覺這種本事大約每三五百人就有一人具有。而在古代,則是千里萬里挑一的。之所以會出現如此差距,實乃古今環境之不同。
古代人夜生活貧乏,往往天黑不久就睡,睡到第二日雞鳴時起。而現代人呢?看看黃翎羽同志經歷過的魔鬼中學教育吧,課業練習常要做到十一二點,第二日七點出頭就進教室,中午還不帶午休。尤其在大城市裡讀書的,從宿舍到學校要半個多小時路,六點就得起床。
而好不容易到了有凳坐有桌趴可睡舒服覺的地方,往往也同時伴隨著天外飛刷(粉筆刷)和天外飛筆(粉筆)的危險——這兩樣東西在黃翎羽成長的年代裡很常見。
於是,雖然睜眼睡眠是特技般的功能,然則在如斯惡劣之境中,也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結果。而像黃翎羽這樣進化出了此般特殊功能的人,會被同學們又羨又妒地稱為“課堂達人”!
對於中國應試教育之優點,黃翎羽的成功不能不說是個很具典型性的事例。
第61章 熾焰身世
連日來,慕容泊涯調動東吳人手打入揚州侯府查訪黃翎羽下落,聯絡江東江南兩個漕幫連挑鵬組在東吳的三個分點,卻仍找不到人。唯一能推斷得出的就是黃翎羽定是被大燕過來的勢力給截住了。
就在此時,他接到了聶無娘*的秘信,得知肖清玉也在洛平京。(*見第四章之聶無娘,第四十一章之武良)想起在密洞裡找到的閻非璜留下的信件,他快馬加鞭地回到了大燕的地盤。他出去東吳是為了讓黃翎羽打開閻非璜留下的信盒,哪知道留信找到了,黃翎羽卻丟了。
與黃翎羽失散的慕容泊涯回到了洛平京後首先就找到了聶無娘的居所。位於皇城外圍禁軍營房中,一座獨立的小院裡燈火闌珊。對比外面全副武裝的士兵井然有序的夜巡,小院顯得十分閒適,是禁軍副將、朝中唯一女將“武良”的居所。
肖清玉對著攤在書桌上的信箋目光沉凝。因為信箋事關重大,聶無娘已先行迴避。
“這信你已經看過了?”他問站在身旁的慕容泊涯。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此信上署有肖清玉與慕容泊涯啟的字樣,若是平時慕容泊涯定會讓師父先啟。
“因為事情緊急,已經先看過了。”
肖清玉點頭,信上之事非同小可,他苦苦尋找了多年而不得的白衣教前任教主之後,竟然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十七年前,白衣教被圍剿,暗使護送林朗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脫逃。因為不知教內何人是內jian,暗使便將幼兒送到藏於大燕皇宮的閻非璜處請求幫忙藏匿,待教內剷除內jian之事塵埃落定後,再行聯絡教內可靠之人。如此託付之後,暗使因傷重不治,死在閻非璜的面前。
當時恰逢臨殿的雪妃早產,眼見那新生兒將要不活,連皇帝看了那弱弱肉團也甩袖而去。閻非璜便與慕容泊涯之母顏妃商量,請她幫忙說服雪妃收留下林朗的遺子。
顏妃恰也是西戧族人,對那來自同族的幼兒生出了愛護之心,便也出力許多。最終,顏妃和雪妃進言大燕皇帝,讓雪妃眼見不活的新生兒入國廟祈天祝福。
半年之後,雪妃從國廟中攜出的幼兒果然是白胖健康,無人知道真正的皇四子早在入廟不久,就因為先天體弱而早夭。
“想不到慕容熾焰竟然就是那個孩子。但是……”肖清玉轉看慕容泊涯,神情鄭重地問,“血統濃厚的西戧族人,十六七上下容貌便會有不小的變化,慕容熾焰此前是否變化,竟然沒人發覺嗎?”
“熾焰十四歲左右生了水痘,太醫給他開了方子,遮面避光三年方得恢復。他也是去年才揭開蒙面的皮具。”
“看來,雪妃對西戧族的事情了解得不少,好在她也已經過世。”肖清玉沉聲搖頭,因為這雪妃雖然曾是顏妃的好友,但後來也正是因為雪妃的讒言,顏妃才死於皇帝的口諭。甚至就連被雪妃收去做使女的莫燦,也因為她的離間而對閻非璜由愛生恨,最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了閻非璜。
原來雪妃自從攜林朗遺子回去後,也真就將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來愛護。愛護是好事,然而超越了執著的地步,就是一場災難。日夜驚怕慕容熾焰的身世會被揭發的雪妃,在無人發覺的情況下,終於下定決心剷除顏妃和閻非璜二人的計劃。
不諳女人心,甚至幾乎不接觸女人的閻非璜,直到宮變前一月才發覺了雪妃的變化,而那時候再要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寫下記載一切的密信,交託秦挽風幫收藏於大燕國境之外的據點。
閻非璜之所以沒將此事告訴外人,所持的考慮也在信上寫得十分清楚。慕容熾焰當時已經過了啟蒙期,在雪妃和莫燦兩人的洗腦下已行差踏錯,不再適合承擔起林朗後繼的重任。
閻非璜本來就不贊成世襲觀念,也就情願將慕容熾焰的身世掩埋起來,不為白衣教帶來隱患。只是因為忽然冒出的聽天由命思想才寫下了密信,藏在無人能夠打開的銅盒,交由上天去處理。
信箋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閻非璜獨有的口氣——“天下最不可信的人種果然是女人!”肖清玉看到此處,再度搖頭嘆氣。好在聶無娘不在,反正這信以後也別在聶無娘面前提,否則若是聽到這句話,那五大三粗的女人還不立刻炸了。
“你是如何看的?”
慕容泊涯神色堅定:“此事雖然重大,但需要從長計議。眼前最為緊要的是如何找到黃翎羽。慕容熾焰身世一事,徒兒希望師父能暫且壓下。”一頓之後,他復又說道:“除此之外,黃翎羽的身世也希望師父能派人重新細查。如果穿世之人都是附身於西戧一族,那他應當也是我族中人。”
話說慕容泊涯與肖清玉商議之前,已經派出手下重重尋訪慕容熾焰的行蹤,而暫處於東平城的慕容熾焰尚未察覺臨時的居處已落入了懷疑的盯梢之中,慕容熾焰平時就少在朝中露面,他離京多日自也不會有人以為是異常。
又一個夜晚過去後,僵局仍然沒有解開,莫燦揮了揮手,讓手下將業已不省人事的黃翎羽帶下去治傷,又讓程平離開休整,以方便下一次的訊問。
當只剩下慕容熾焰時,莫燦問:“無錫的分點被挑了?”
“是的。”其實也是昨夜才接到的急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