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除了考古的工具、書籍再無武器的他,面對的是閻非璜和至少三個以上的生人,現在的他簡直像新生兒一樣防備薄弱。
如果能潛入對方的營地,那又另當別論。黃翎羽的目光轉到了河對岸,從那邊過來的時候,記得好像發現過馬錢子屬的植物,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傍晚時,僅有兩人的營地旁燃起了篝火,篝火上吊著吊鍋,陣陣油炸的香味飄散了出來。
黃翎羽坐在火邊,臉頰被火烤得火燙,看著閻非璜把吊著鍋的橫枝取了下來。被燒得漆黑的鍋底一碰到地面,就發出濕泥被燙焦的吱吱聲。
閻非璜用筷子夾出一隻小蟹吹了涼,自己咬了一隻鉗子覺著不燙了,才送到黃翎羽嘴邊:“嘗嘗。”
“嗯,火候正好,鹽也夠了。”黃翎羽遞過自己的飯盒,讓他幫裝了小半碗。
說起來,也不太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閻非璜成了隊裡兼職的廚師。每次隊員們回家探親歸隊,最想念的竟然就是他做的飯菜。
閻非璜,真正的你究竟是怎麼樣?
你是主犯?還是脅從犯?
那些人說的,不單是為了錢,那還能是為了什麼?
“捉這群小河蟹們時它們丫的鉗人可帶勁,現在吃著就覺得解恨了。”閻非璜又繼續說道,“你下午不是摘了很多涼茶回來?煮一些送菜如何?”
黃翎羽從背包里找了一聽啤酒出來,拉開拉環,自己飲了一口,遞給他:“唯一的鍋都弄油了,明天再煮涼茶。”
“你不是挺討厭喝酒的?只有應酬才勉強和那麼一點。”
“來的時候看了個片子。裡面的話挺有道理。”
“哦?”
“春觀夜櫻,夏望繁星……”
“秋賞滿月,冬會初雪,這才是人生——當然,要一邊喝酒一邊觀景。《浪客劍心》里比古清十郎的話吧,”閻非璜笑著接道,“你什麼時候也墮落到看動畫去了?而且還是追憶篇這么娘的動畫?”
黃翎羽忽然轉身壓倒了閻非璜,啤酒灑出來不少,送到嘴邊的炸螃蟹也滾下地來。閻非璜躺在地上,眼底是無盡的夏夜的星空,黃翎羽伏在他胸前用力地擁緊了他。
啤酒罐滾落在地上,不管了。
飯盒被踢到了一邊,不管了。
篝火里被燒得噼啪作響的干木,遠處石灰岩山枝里傳來的蟬鳴全都模糊了。
閻非璜猛地捧起黃翎羽的臉頰,狠狠地吻了上去。
深情,而且不舍,直到很久。
糙地上沾著水汽,有些冰涼,但是彼此的身體都是火熱的,緊緊地貼在一起。
“今天,好嗎?不要等回去了,我們。”閻非璜問道,不用他仔細說,黃翎羽也會明白是什麼事。
黃翎羽把頭埋在他胸口,因為已經作了決定,激亂的呼吸也漸漸平定下來:“今天累了一天,早點睡。”
第38章 序幕揭開
時間將近傍晚,黃翎羽守在篝火旁等待,一向精力充沛的閻非璜因為某些原因還沒醒來。
其他人再過三日才能送補給回來。這段時間裡,手機電池已經告罄的黃翎羽無法與他人取得聯繫。而在觀察了兩日之後,當他發覺對方幾乎要將墓穴掏空一般運出東西來,終於下決心今日動手。
篝火上燒著三個容器。鍋子裡是涼茶,橫木上吊著兩個竹筒,一個煮著馬錢子屬的植物,另一個熬著勾吻的幼芽,勾吻的竹筒中還撈了一些車前糙,一些金銀花,一些枇杷葉和雷公根,熬到後來,色澤與一般涼茶根本無法區分。
其實說是馬錢子,根本是可以提煉出管箭毒的毒物,說是勾吻,其實是惡名昭著的斷腸糙。
黃翎羽將被馬錢子毒液浸透的竹枝綁在臂上,穿上長袖襯衣,便誰也看不出其內的乾坤。
黃翎羽有些神思不守地將混有勾吻的毒茶倒進了自己的水壺裡。
——這個水壺……希望不要被用到,只能是以防萬一的措施而已。
對於考古者而言,盜墓賊就像蝗蟲一樣讓他們深惡痛絕卻又驅之不去。墓葬最為集中的陝西河南兩地,常常是全村皆盜。而解放後盜墓的盛行,卻又不能不說是歸功於考古學者。
七八十年代,正當考古再度進入一個繁榮期時,考古隊不得不面臨的困難就是人手的短缺。為了能夠迅速發掘墓葬,某所名牌大學的教授開始給陝西當地村民們傳授考古挖掘的知識,讓他們協助發掘遺蹟。然而等考古隊撤走之後,這些村民們就開始了盜墓的生涯,盜掘的知識也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屢禁不絕,弄得警方也只能掙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出現了監守自盜的事情。
黃翎羽在自己背包里找出了一個裝著油狀液體的棕色玻璃瓶,雖然是碘酒用的玻璃瓶子,上面卻用塗改液加強標記了“小心有毒”四字。
當準備好所有的物件,閻非璜還在熟睡。他默默地熄了余火,往靠山那方的墓穴走去。兩日的時間足夠讓他弄清這些人的作息。那邊一共三個人,日落而作,日起而息,早間就住在被挖開的墓穴里。
不論閻非璜出於什麼目的加入他們,等將這些人都捉住後可以再作詢問。以一敵三可以說是有勇無謀的決定,但是只有這麼做之後,才能好好地和閻非璜攤牌。
——竟然為了一個人而如此沉不住氣,真是越來越愚蠢了。
被挖開的穴口做了一些掩飾,大概是算好了閻非璜會拖住他,所以並沒有掩飾得十分完美。
黃翎羽用濕布蒙了自己的鼻子,才輕輕扒開洞穴,揭開玻璃瓶塞,將其中油狀液體全部都倒進去。
一股微甜的氣味霎時間便溢滿整個墓穴——這氣味來自於極易揮發的三氯甲烷,也就是俗稱的氯仿。
要是在開放的房間內,一小瓶根本不足以達到致人昏迷的程度。但在這樣密閉狹窄的墓道中,效果卻會成倍地增加。更何況這幾人尚在睡夢,如果沒出意外,持續呼吸這樣的空氣,就會跳過噁心頭暈的階段,直接陷入昏迷。
但也算這幾個人命大,因為躲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穴里睡覺,否則這東西若是見了陽光,氧化反應出的可是劇毒的氣體。
他正待起身,忽然察覺身後有些許不尋常的響動,緊接著迅疾的風聲灌耳而來,他就地滾倒,避開了一記自後掃來的鐵鍬。待起身時,只見一個身著迷彩的黝黑乾瘦的男人滿目通紅的瞪著他,一邊往墓穴里大吼大叫。
裡面的盜墓人是從好夢裡被驚醒了,好大一陣響動叫嚷,然而大概是毒氣吸得久了,沒等衝出洞口,就聽得陸續傳出作嘔之聲,繼而是咕嚕滾地。洞口那人沒回過神來,大腿上一下刺痛,麻痹的感覺很快就擴散開來。
“不要再動,”黃翎羽看著手裡的竹枝,“只是一點馬錢子鹼,濃度不高,不會死人的……大概吧。”
事實上,這種被稱為管箭毒的毒素,常被印第安人塗在箭頭捕殺獵物。由於能夠造成肌肉的極度鬆弛,也被用作肌肉鬆弛劑。但若過量使用,就很有可能造成呼吸肌無力而窒息死亡。
他大張著嘴,看著黃翎羽將一根竹枝收回了衣袖裡,慢慢倒在了地上。視物仍然清晰,聽聲依舊清楚,就是動彈不得,連呼吸也不受自控地舒緩了。
閻非璜醒來時,天已是全黑。他有些疑惑地爬了起來,立即被頭痛給晃開了神。直過了一兩分鐘時間,才稍微舒服一些。抬起頭來,黃翎羽坐在隔著篝火的那一邊,正冷眼看著他。
“現在什麼時候了?我都忘了做晚飯,沒有餓壞你吧?”
黃翎羽沒有回答,站了起來,給閻非璜的水壺裡灌了半壺涼茶水,過來遞給他。
閻非璜有些怔忡地喝了下去,這氣氛的不尋常讓他起了些許不祥的預感。
黃翎羽才道:“再多喝些,多加了些甘糙,能解藥毒。”
“呃?”
“三片白加黑,沒吃死你也算不錯。”
“什麼?”白加黑是感冒藥,但是閻非璜幾年都沒感冒過,更何況吃藥。
“我把中午的粥煮糊,其實是為了給裡面加幾片白加黑的安眠片。”黃翎羽灼灼地盯著他,“你卻因為見粥糊了,和以前一樣二話不說全搶吃完了,還給我另煮了一鍋。……為什麼?一邊這麼對我,一邊又搞了這麼多是非?”
“呵呵,別開玩笑了,我絕對沒有花心!可以指天誓日!”
“聰明如你,在小地方也很大意呢。還沒發現嗎?你現在拿著的水壺,是在漢陽那裡丟失的那個——其實不是丟失了,而是乾脆放在盜墓人那邊,讓他們幫你保管,方便‘幹活’時喝水的吧——你們的關係已經熟絡到能如此信任的地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