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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燦聞聲,緩緩回頭,惡狠狠剜了他一眼,憤然道:“難怪,難怪……”難怪些什麼,除了慕容泊涯,其餘誰也聽不懂。
原來莫燦練武比慕容泊涯早了許多年,且在閻非璜死後曾有一段不眠不休的修煉,她的武功修為內功外功,自也是比慕容泊涯要老到許多的。哪知每次正面交手,雖能取得主動之勢卻不能取勝,原來是慕容泊涯在衣服內幾處地方縛了護甲。每當她鞭子到而實在來不及躲時,就用這些堅硬無比的護甲去擋。
莫燦自視貞節,比武時幾乎從不有身體接觸,所以只以為慕容泊涯外家功夫練得堅硬,哪知道全是取巧的功夫。
慕容泊涯老臉一紅,抱拳道:“此乃閻大叔當年交待的,說此‘龜甲之功’正是你那‘龜尾之鞭’的克星。”
越聽越錯,莫燦不敢再和山腰上那兩人做口舌之爭,趕忙走了。她現在還以為此“假黃翎羽”乃是“真黃翎羽”的徒兒,但覺沒抓住這人也沒什麼損失,只是心生怨恨,發誓一定要找機會將這他毒啞,方能一抒心頭惡氣。
一場血斗這才落下帷幕,鯤員們原地坐倒,同伴之間開始相互療傷善後。黃翎羽也靠回門框,神情奇怪地盯著唯一一個被留下來的白衣人。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慕容熾焰特別喜歡著白衣,連帶著連他手下也要有配套的白衣。至於慕容泊涯,並不喜歡約束手下的著裝,但是鯤員們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對洗衣服一事並不熱衷,也就基本無人穿白——所以場中央唯一的白衣人,自然就是自己剖了腹部的鯤員。
慕容泊涯雖是終於找到了黃翎羽,但見他這樣的神色,也不敢就這麼上前敘舊,暗道一聲慚愧,有些小心翼翼地隔著幾步遠問他:“有什麼不對嗎?”
“嗯。”黃翎羽露出深思的顏色,“我雖知有人能以語言挑起舉國大戰,有人能以語言激得人三士相殺,但真正有人因為幾句話就在我面前自裁,還是十分不可思議的。”
慕容泊涯暗道慚愧。
黃翎羽又繼續道:“其他人最多就是氣息不穩,這人卻是殺向莫燦。若是直接殺向莫燦也就罷了,卻偏偏先是往我這裡沖,而後才中途折向莫燦。如果是因被語言激怒,應當是直截了當的攻擊,他這樣簡直就像是為了能成功擊斃莫燦才聲東擊西,而在一招沒能得手後,才又想要擾亂別人鬥志的。”
地上的人額頭上悄然落下冷汗。
“而且他根本沒死啊,他還冒冷汗呢。”黃翎羽指著他大聲笑了起來。
“得了得了,我認了還不行嗎,”地上的人自動自發爬起來,肚子上的刀柄啪嗒一聲落在地面上,原來連刀頭都沒有。他把臉上一層滿是疙疙瘩瘩的皮面具撕了開去,露出白胖嫩滑的富態面目。
原來這人是鯤組埋在鵬里的一個暗丁。黃翎羽被關這幾個月,在鵬組裡只有莫燦、慕容熾焰和程平能接觸到,否則他就可出力解救了。
那邊果然就有人“啊”的大聲驚叫,指著他站了起來,老久合不上嘴,最後才道:“怎麼,怎麼又是你!”
還有人大笑著招呼他:“我一聽六十九就想到是你了,真沒點敬業精神,連代號都要和自己名字一樣。”
“我還說是誰這麼搞笑,打到半途衝到場中央自殺。原來還是路嗜酒你這老混蛋!”
“你從十四歲第一次任務開始,每次的身份都是自殺收尾,煩也不煩!”
路嗜酒很自覺地過去將剝下來的面具塞在慕容泊涯手裡。如此精緻的物件來之不易,但若讓敵人掌握到了製作的方法則更是危險。他隱蔽身份的手段高明,所以每次任務總能得到一塊新的麵皮,但每一次的自殺也就代表著這塊麵皮再無存在的必要。慕容泊涯貼身藏好,準備待回去再處理乾淨。
他嚮慕容泊涯樂呵呵地道:“這次總算派上了大用場,也不妄我丟了這麼個苦心經營的身份,哈哈!”他往屋子裡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道,“怎麼連十九都被留下了,那傢伙忒暴力,可不好玩。”
程平在地上抬起頭來,眸光一緊,正和路嗜酒的目光撞在一起。
在鵬組之中,每兩年有一次純以武功相拼的排輩比武。根據武功高下重新確定各人的排位。天榜殺手的二十位以前,都可有自己的名字,而以後則一般以排位稱呼。
程平認得六十九,因為他們也曾交過手。六十九是四年前才新補進的外員,武功雖雜卻也廣博,雖是新來,仗著迎敵時奇巧機變,僅過了半年就在排位戰時占了第六十九位的名號,當時就讓程平費盡了心力才終於勝出。兩年之後再次排位時,名次變動不少,不少人在兩年裡死亡,不少人因為在任務中留下了傷患而降了名次。程平從五十下進階到了二十上,而路嗜酒卻仍還是穩當地停留在了六十九。
程平如今聽這些人說來,倒像是路嗜酒對六十九這數字特別喜愛,說不定當年也是費盡心機故意要占了這個排名。
沒人知道,路嗜酒之所以愛上六十九這個數字,除了因為名字諧音外,還和慕容泊涯有著老大的關係。也正因為此,他對慕容泊涯還格外的口服心服。不過這是前話,以後再提。
第80章 誰可比肩
路嗜酒被程平瞪得不慡,於是湊到慕容泊涯耳邊打小報告:“這人不是好東西,在鵬里雖然武功只是排在十九的位置,但因為最精擅於拷問刑囚之術,在鵬里占據一席之地,也可經常出入慕容銳鉞府中。”
慕容泊涯忽然想起一事,在戰鬥時他可以刻意避而不見,以免亂了專心。而刻下,卻再也不能忽視。他讓路嗜酒去和其他同伴趕緊準備離開事宜,自己往黃翎羽處走了過去。
距離不遠,兩三步的功夫就到了面前。黃翎羽早就順著門框滑倒在地,仰頭看著慕容泊涯道:“這回我是真不能走了,勞煩你看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所謂“不能走”,按一般的理解,或是因為累而走不動,或是因為不想走而不走。若是這兩樣解釋,對慕容泊涯來說都沒有什麼不好處理的。累的話就扛著走,不想走的話拿刀架他脖子上也要逼他走。再不走,莫燦那老變態就該卷土重回了。
但是真聽到黃翎羽說出“不能走”的話,慕容泊涯卻覺十分不妙,如此平凡普通的字眼,聽在他耳里居然是血淋淋一般的顏色。
大概是因為鵬組裡最精善刑囚的“十九”竟會在黃翎羽身後的屋子裡,大概是因為那枝歪倒在地上的拐棍,或許是因為黃翎羽膝蓋上層層緊裹的綁腿,或許是因為相見至今都還沒見過他行路的姿態。
慕容泊涯額上不由冒了一層汗珠,蹲下身開始解他的綁腿。因為是用來固定膝部,所以黃翎羽當初纏得很緊,解開後,綁腿附近的褲腿都起了明顯的摺痕。
他狠了狠心,終於隔著衣料有些小心地按了上去。入手冰涼,衣料下應該是膝蓋的部位,是平整微凹的。
黃翎羽不置可否地看著慕容泊涯低著頭不言不動,推推他說道:“裡面那人不錯,比較有栽培的價值,能不殺還是不殺為好。”
慕容泊涯輕輕握住他的一隻手,緊了緊:“我們回去再說。先回去,要找人給你看看腿。”
說完低下身將黃翎羽打橫抱了起來。
黃翎羽臉色一青,又實在沒有氣力再去掙扎,頓時開罵:“你怎麼可以用‘公主抱’, 難看死了,你他X的有點美學觀念就給我用背的。”
慕容泊涯只低下臉對了黃翎羽一眼,黃翎羽就啞了,他第一次產生了看不透慕容泊涯在想什麼的感覺。
那眼神很平靜很理智,很冷靜很鎮定,但是實實在在讓黃翎羽無法猜透,只是感受到風雨過境的壓抑,所以本能地閉上了嘴。
“收拾好了嗎?”
“都好了!”一眾手下回答得乾淨利落。
“路嗜酒,把屋裡那個帶回去。”
“是。”路嗜酒動作很快,不知出於什麼考慮,竟然也學著慕容泊涯一樣,把程平打橫抱在懷裡。程平惱怒得不行,黃翎羽身形還未長開,橫抱在懷正好合適。他程平和路嗜酒差不多的體型,如此一抱,實在讓人羞辱不堪,想也知道吐血至極。
“回去。”慕容泊涯簡短的下令,鯤員們順序出發,前部後部牢牢相護,一起向最近的據點回去。
洛平京城南部與北部的風景大不一樣,因為土地平坦肥沃,所以連片的都開墾出來。京中一些官紳不耐人事干擾,也在城南修了園場別墅,圍起高高的垛牆,自成一隅。慕容泊涯將黃翎羽安置的所在就是這樣的園子裡。這是聶無娘名下的產業,仗著她在軍中的勢力,連慕容銳鉞之流也不敢隨意進來。而且鯤員們還挖了外通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