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如果有一天,出現有能力和耐心真正改變這樣社會的人,本書所記的知識將會成為他的助益。自然,如果下一個人是以破壞為樂,那麼就只能怪這個世界不會選人好了。』
第29章 半璜記號
慕容泊涯托著腮十分有興趣地觀看黃翎羽的反應,倒是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意翻閱,大概是毫不知道這兩冊書的價值?又或者只是裝出來的?總之,慕容泊涯感到前所未有的挑戰。
這個人太能裝,什麼時候能將他臉上萬年不破的那個厚臉皮給扒了,一定是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他正這麼想著,忽見黃翎羽就像是被蜜蜂蜇到,唰的關上了書。一瞬間,慕容泊涯甚至見到他臉上茫然的失色。
“嗯嗯,讀到什麼了?這麼驚訝?”
黃翎羽定了定神,才聽清楚慕容泊涯又重複一遍的問題,他整整有些紊亂的氣息,轉面過去看慕容泊涯,只見那個人一副好奇地湊了過來。
黃翎羽也許是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是這眨眼間的工夫根本不足以讓他自適才的驚懼中平復。於是慕容泊涯難得地見到他雙目中射出了甚至可以稱之為凌厲的光芒。
慕容泊涯暗自奇怪,他分明看見黃翎羽合上書之前,確實是翻到了最後一頁。那些嶄新的紙質,並非是原本所用,而是閻非璜親手補加進去的。
黃翎羽眨了眨眼睛,再睜開時,適才的悽厲的神色已經消失,簡直就像錯覺一樣短暫。慕容泊涯定定地瞪著他,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確信,當年閻非璜的預言也許真的成真了。
黃翎羽卻忽然粗暴地把書都砸了過來,怒吼道:“我就想不到你這麼無聊,用這種破東西來浪費早飯的時間!”
“啊?”慕容泊涯感到下巴有些掉落的趨勢。
“這不就是裝飾花邊畫的圖譜嗎?還謹慎兮兮地藏得這麼嚴實,害我期待了一番,連早飯也都推後了。”一邊說著,黃翎羽一邊又露出了責怪的眼神。
“哈?”
“門外那些走廊邊框什麼的,用的就是這兩冊書上的圖案吧。你要是喜歡研究就自己研究去,我先去拿早飯了。”
這樣的變化是慕容泊涯始料未及的,好像,事情的發展有些到了不著邊際的地方去。還是說,只有事關睡覺和吃飯的時候,黃翎羽才會有這麼凌厲的色彩?
黃翎羽不屑地用鼻音哼了一聲,拍拍屁股走人。但是臨關上書庫門口時,似乎是消了氣,有些不情願地問道:“你是要在這裡吃饅頭鹹菜,還是要回自己寢室用美女服侍的大魚大肉?”
“這,這,這裡吧。”慕容泊涯維持著跌坐在地鋪,懷抱書冊的姿勢應道。
“嗯。”黃翎羽答應了一聲,剛才的那番暴怒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還有,別讓人知道我在這。”慕容泊涯又道。
“好的,放心吧。”黃翎羽揮揮手讓他安心,在外面合上了書庫的門。
書庫里又恢復了原本的黑暗,慕容泊涯心裡唐突地越跳越響。雖然黃翎羽剛才應付得十分得當。但是在他翻開書頁時就存有了疑心的慕容泊涯,還是將適才的細節一一回味了起來。
慕容泊涯握緊了手,只覺得手心裡都是冷汗,難道真的是他?
已經過了早飯的時間,但是宦侍們聚居的長房那裡大概還會剩下一些殘粥冷菜。
黃翎羽快步走出了西院,陽光大好,但是身上卻一陣一陣地發冷。因為當值的當值去了,補覺的補覺去了,花園這邊倒反沒有什麼人在。他漸漸停下了腳步,平靜了半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那個記號,書頁最後一頁上的那個記號,半環的玉璜的符號。沒有記錯,因為不可能記錯,那玉璜上畫著的九宮文,正是當年出自自己手下的刻刀。
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難道他也轉世在這個世間?
差點,連恨意都藏不住了。
很多事情雖然許多時日不曾想起,但是一旦撩開了記憶的窗簾,就又如同刺眼的陽光一樣穿透了進來。
還如同昨日。
那一年,大學畢業的實習,他認識了那個人。
查看了地方志所得出的某漢臣墓葬的大致地點,正好與同校地質專業的底層分析地點十分接近,出於經費考慮,考古專業的畢業實習和地質專業的實習走在了一起。
手指傳來溫暖和風的流動的感覺,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化纖帳篷的拉鏈大開,陽光散落在指尖反射出的晶瑩的光彩。
打理好衣裝走出帳篷,其他帳篷依然沒開,顯然前幾日的奔波隊友們都累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個全日休整,大家都願意睡到自然醒。閻非璜慵懶地靠在一棵上百年樹齡的銀杏上,他身上的迷彩也已經幾日沒換了,也好在這種衣服本來就是十分經髒的。地下鋪了些許落下的半扇形的金黃葉片。這帶的闊葉林,一到秋日最早落的就是銀杏葉了。
他迎著陽光半閉著眼,兩指間夾著支黑漆漆的捲菸,慢吞吞地吞吐著煙霧。
“起這麼早?”黃翎羽走過去,奪下了他手上的煙,吸了一口,馬上皺起了眉,“上次是女妖,這次是什麼?黑魔?你倒真不怕自己的肺變得像煙囪壁一樣糟糕啊。”
閻非璜放棄了地嘆了口氣,果然下一刻就看見黃翎羽將煙摁在泥里。
黃翎羽靠在同一棵樹上坐了下來:“你上次不是說想要刻一枚印章?”
“是說過,不過那方玉料已經讓給別人了。你現在倒是有空了?”
“我有空了,你的玉料倒是沒了,這算可不能算是我毀約啊。”
“放心,沒有做印的玉料,我還有這個。”閻非璜從迷彩的上衣外袋裡取出一個錦囊,打開,裡面包著一枚半環形的玉。
“璜?”
“這是璜?我還以為是哪塊璧斷成了兩半的其中一截呢。”
黃翎羽瞪他,手握著研究起來。
閻非璜毫不介意地揉揉黃翎羽的腦袋,笑道:“我地質專業出身的,是外行,外行,寬容點嘛。”
“璜是在祭祀北方之神時使用的,你的名字不也有這個字嗎?既然現在是隊裡的人了,就給我好好研究!——不過,料子是廣東的岫玉,比遼東料差一些,年代也不舊,倒是適合用來糟蹋。那我就收下了。”
“什麼時候刻好?”
“隨便吧。”
“那,我要刻九宮文的‘文成武德’!”
“你看得懂?”黃翎羽問。
“正好用來糊弄人。”
“那我還是刻東方不敗算了。”
“你說什麼?”
“文成武德是東方不敗的台詞啊,你不要告訴我說你沒看過金庸。”
“……”
“喂!不要把你的下巴扎過來!”黃翎羽慘叫。
“嘿嘿嘿嘿嘿嘿!”
“靠!明明是大學生,你留鬍子倒是裝什麼大叔?我今天一定要把你的胡茬全部剃光!”
停下,不要再想了。
打起精神來,黃翎羽。以前不都這麼過來了嗎?
以前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當你將斷腸糙投入鍋里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當他眼睜睜看著別人用鐵鎬砸向你,將你埋入被掏空的墓道時就已經結束了。最後雖然存在著爭議,但是檢院終將那次事件當作意外事件而不予起訴。誰能想到,那斷腸糙並不是因為被誤認為金銀花而投入了湯鍋,是因為他的故意。之後不久,他也從考古隊裡脫離出來,進了物證鑑定科。
一遍遍地,黃翎羽想起了那一日冰冷的雨。大學畢業後的第三年,他和閻非璜認識的第三年,那一場幾乎掩埋了一切的南方夏日的大雨。
他提著食盒走在廊道上,步速平緩,絕沒人能看得出他心中的動搖。因為這些記憶僅僅只是記憶而已,那些事情一旦發生過,就算如何回想,也不可能挽回的了。
好不容易死了一次,這一世就讓他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吧。
第30章 皇兄皇弟
諾大的書庫被書架占得很擁擠,散落在地面的碎瓷被清掃一空。
慕容泊涯稍稍打開了正對院牆的一扇窗戶。不多會兒,一條人影從中翻入,落進書庫里來。這人入窗時也不過尺許見方的一團,然而一落地,展身起立時已經是個堂堂七尺男兒。
慕容泊涯早算好他回來的時候,這人是鯤里的一把好手,因得一身縮骨功,恰巧又多嘴囉嗦,人家都稱他團猴兒。
團猴兒往他面前一站,就開始愁眉兮兮地嘮叨:“水老大!瓷片都清理乾淨了!不過話說,要是這丁點小事不要找兄弟我來處理就更完美了。”
“是啊,你要是不這麼廢話就更完美了。”慕容泊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