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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絕沒想到,面前竟然有此陷阱!
當程平看到敵軍匯集於谷底,開始向山頭衝刺時,就知道事已成了。滾石檑木早已堆積好,遮蓋在枯枝糙葉的隱蔽下。周圍的士兵們滿臉興奮,安靜地行動,拆開了綁縛檑木的繩索。
南韓軍當時正歡呼著要衝上山頭,根本沒聽見什麼動靜,等到發現的時候,山頂上已經飛滾下亂石滾木。緊緊追趕上來的步兵們才愣了一愣,就看見最前方的騎兵已經被衝倒了一片。
南韓國內,騎兵是何等驕傲的軍種,也只有家世高貴的或家底豐厚的人才能加入,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承擔得起盔甲和坐騎所需的高昂費用。並且每一次陣仗,騎兵隊總是殺敵最勇。可現在,那些日行千里的駿馬卻成了累贅,它們避不過當頭砸下的石木,嘶鳴著被壓倒,慘痛地掙扎,將它們的主人也壓倒在自己身下。
小兵小卒們哪見過這等場景,頓時驚慌失措,哇啦啦大叫著反身退回去。可那山谷何其難行,有的士兵陡一絆倒,竟發現自己怎麼也起不了身!
“這山谷有古怪!”
“神石,是神石!”
“救命,救命……”
山谷里亂成一片。
程平旁邊的學生聽了,不禁哈哈大笑:“還神石呢,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天然磁石麼。”
原來數百年前,當地山民所發現的鐵礦竟就是天然磁鐵。可是南韓士兵沒幹過冶煉的活兒,至於那精研地理志的參策,更加對冶煉知識一竅不通,於是進入山谷前都沒看出這遍地“神石”的道道來。
下面山谷的南韓兵們正被自己的臆想嚇得驚慌失措,不知從哪裡傳來“神石氣惱你們將血腥帶入,趕快丟盔棄甲就沒事了!”
一開始沒人信這荒謬言論,但見滿天地間都是飛沙走石,南韓兵們四處亂跑,推推搡搡,才一個山谷怎夠他們十萬人推擠的,於是又有不少滾倒在地。落魄人多了,就有人敢鋌而走險的,也有人嚇破了膽子聽什麼就是什麼的,先後掙扎著把盔甲脫了,刀劍拋了,居然發現全身輕鬆,再也沒有束手束腳的感覺!於是也跟著大喊:“把盔甲脫了就沒事了!那神石只吸盔甲武器!”
卓劍嘆道:“這計真是毒!”他此時甚為後悔,如果早知道有今西梁山一役,早前就多做幾批燧石箭簇備用。這種場合,使用石器銅器是無礙的。
他見是時候,便下令弓兵開始“掃射”。
何者為“掃射”?自然是練瞄準都不用的,要知道西涼山下面谷地里可都是令南韓軍屁滾尿流的“神石”,要吸武器的。再說呢,反正下面下餃子似的都是光溜溜的人,蒙著眼也能射中幾個。
要說這弓兵隊裡也有幾個不成氣候的傢伙,戰前隊長交待事情時沒認真聽,漏聽了“掃射”的奧義,仍是一心一意地認真瞄準,被他們隊長看見了,一人一腳地踹上他們屁股就罵:“瞄什麼瞄,瞄了白瞄!”
日頭漸高,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南韓軍已經潰不成軍。可是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十萬的大軍。看著大概差不多了,己方也快箭盡,卓劍大手一揮,撤退!
路上,程平輕鬆地笑道:“那批鐵炮已被我們趁亂推進河裡了。山谷里那麼多磁石,鐵炮純度又高,要把它們拉上來可真是要費勁呢。”
卓劍仍然想不通,問:“你們事先讓士兵們把箭簇浸了污水,究竟是什麼意思呢?要說是毒藥,我還沒聽過哪種毒藥是這樣製成的。”
程平神秘一笑,道:“過幾日你便看出效果來了,放心,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那些中了箭的人,現在雖然沒死,可是對我們的好處卻更大。”
卓劍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數天後,黃翎羽終於來到西梁山後三日路程的八角湖,湖下是一片平原。清澈的水溢出山壩,形成了層級的小瀑布斜落平原。
湖旁再過一條山道,就能進入葫蘆型的六芒樓舊址谷地。慕容楠槿的軍隊就暫駐在這裡。
白龐忙不迭在自己曾居住的竹樓里翻找,終於從一根築牆的竹子裡找到些合用的藥粉,開始配藥。黃翎羽也住進了舊居,看到他熬了藥端進來,開口就笑他:“真不知道你除了熬藥還愛什麼。”說完了,看見跟他進來的黑寡婦,掩嘴笑,“哦,失言失言,你自然是有更愛的。”
白龐額頭上青筋要冒,抽搐著他那個大白臉盤,說:“您能不能改改掩口而笑的習慣?整一個娘娘腔!看人家熾焰多實在,臉長得女氣了些,可行為舉止確實是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
黃翎羽瞅瞅慕容熾焰,這個人正端坐在床邊研究學生們進獻給他的禮物——這回旅途,他收納了不少崇拜者啊。黃翎羽一邊認命地接過藥碗,一邊說:“我這不是見著你一笑就噴口水,而深以為鑑之,生怕什麼時候也把唾沫星子笑到百八十里地外,這才掩口的麼。”
“您哪,您就先好好把藥喝了再和我鬥嘴吧您!”白龐氣忿忿地甩袖轉身……又回身拉了黑寡婦離去。
黃翎羽若有所思,心想這兩人什麼時候關係變得如此之好了?
一碗酸苦難喝的藥水下肚,胃裡仿佛燒起火來,黃翎羽難受地皺了皺眉,喘口氣躺回床上。不過安心了些,還好,還活著,還能動。如今離他與岳徽定下十日之約那已過了七日。算時間,卓劍也差不多該把南韓軍趕到附近了。
再過三日……
他正精打細算地算計著,忽然聽到嗖嗖的風聲從窗外傳來,慕容熾焰已經從他身旁站起身,抽出腰間烏金弦就要往窗口涮去。
梁小小是因為接到戰報來不及走梯子,圖省事才穿窗而入的,絕沒想到還會挨一鞭子。好在他手裡還拎個大包袱,裝了今晨剛出爐的奶黃大包準備孝敬黃翎羽,驚嚇里抬手就遮在面前,擋了這一下。
慕容熾焰看到是他,再看到他手中拿著的東西,臉都綠了,氣得聲音都顫:“那是食物,你怎麼能拿來擋!”
梁小小驚魂未定,罵道:“我是人,你怎麼就能拿來抽!”
第196章 兄弟
慕容熾焰奇道:“鞭子不就是用來抽人的麼。”
梁小小氣不成聲,轉頭向黃翎羽求助:“黃大,您看看,他這都是些什麼論調。”
黃翎羽扶額心想,莫燦那女人還真能耐,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將好好一個孩子教出這樣的思想來。不過最後還是採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你們是同夥,怎麼經常就窩裡內訌呢。”
梁小小啊的一聲,說:“為了和他爭吵,差耽誤了事。南韓軍已經出現在湖底平原了。黃大你沒看到,他們被趕得那個悽慘,旗子都立不直了。還有啊,隊伍拖了好長,零零散散的根本不像軍隊。”
黃翎羽笑道:“你可知道他們為何會那麼慘嗎?”
“為什麼?”
“溫泰泰和雷峪都過去幫程平了。”
梁小小倒吸一口涼氣:“暈倒,原來是那兩個超級書呆子!溫泰泰的確能夠將他們搞得慘烈無比,可是雷峪……就算他對炸藥很有研究,以他那好好先生的性格,也不會用於攻擊的。”
原來六芒樓里每一期學生都有幾個特別突出的,像是梁小小這一輩,就有秋弱水那樣能讓全樓學生聞風色變的恐怖女人,以及像高莞那樣讓全樓師生懼怕自己淪落為他繪畫素材的變態畫師。
到了他們下一期的學生,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雖還沒到出山的時候,也常常讓前輩們產生“前浪死在沙灘上”之感。最突出的莫過於兩大書呆子的溫泰泰和雷峪。
“你離開太久了,都不知道樓里的進展。雷峪為了他那‘兼愛非攻’的原則,已經找到辦法既能施展炸藥的威力,又不用於攻擊了。那小子這次可是拍胸脯保證,絕不讓南韓軍偏離方向,一路筆直地往八角湖這裡過來的啊。”
“雖說我只是稍稍提議了一下要找點鏽劍,但是既然‘瘟神’在那裡,自然能將戰果擴大數倍……”
“天,太可怕了,黃大!光是常規戰我都相信他們鬥不過我們,現在竟然還要出動生化戰?你真是太沒人性了——不過,我喜歡!”梁小小比了個大拇指,神采飛揚地翻出竹樓去。
慕容熾焰驚叫道:“奶黃包留下!”可是衝到窗邊的時候,正看見梁小小哈哈狂笑地翻進樹林裡,不知道哪裡去了。
黃翎羽失笑:“他包袱包得那麼嚴實,你就知道是奶黃包?”
“聞得出來啊,”熾焰滿臉惋惜,“平常都是饅頭,好不容易得見一次帶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