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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世事總有難料,他一個“出”字尚含在口中,對面林里猛然地拉升起一面數丈寬數丈長,其大小如同海船風帆一般的血色長旗。
上書亮白大字——
先jian白狼王,後殺小皇帝!!!
落款金漆小字——
金文廣參上
白狼王初看時沒反應過來,“出”字已經喊出了口,但對面那字太大太顯眼,白狼王眼睛也沒問題,總算理解了其字面含義。他胸中氣血翻騰,“陣”字方出口就變了調。
於是士兵們都聽見了他們的王爺豪氣干雲地喊出了:“出——陣——我操他奶奶個熊!”
一時間,四下俱靜。
山林里,黃翎羽的隊伍停止了挑釁的叫喊。
南韓軍的卒子們疑惑得不知所措——有這種慣例麼,出陣命令後還跟著個大粗口的。緊接著,眼尖的人同時發現了對面大得離譜的旗幟。
“jian?”
紛紛倒吸涼氣,難以自已。
“白龐,輪到你了。”黃翎羽聽到了對方的沉寂,適時叫出己方最能一展嗓門的人。
白龐腆個酒囊大肚,清清嗓子闊闊肥胸,深吸氣,向南韓軍怪聲怪氣地喊道:“葉欽。郝爾壽,有膽來與我‘大戰’三百回合,看是誰‘壓倒’誰!”
這麼一句話,南韓軍所有人都確確實實地知道了,對面那偌大的旗幟上,絕非是無意寫錯字,而是確確實實的,就是表達著“而干之”
頓時,南韓軍中好不容易提升的士氣就給損辱沒了。
白狼王發瘋似的紅了眼睛。但凡是個真漢子,誰人受得起這種侮辱,何況他面前從沒哪個人膽大包敢給他氣受的。這男人哇喳喳地大吼大叫,兩腿踢馬,高舉鋼刀向發聲處衝殺過去。
出乎意料,道路還不怎麼好走,鐵鹿角、絆馬索下得到處都是,不多時就變得跌跌撞撞。
趁此時間,黃翎羽嚮慕榮楠槿派給他的軍校說道:“保重。”
那軍校早已領得他的命令,將要帶兩千人在前方引路,要將南韓軍引到那個地方去。為了能讓他們始終保持速度的優勢,其餘一千騎兵都將馬匹讓了出來,供他們騎換。
軍校抱拳別過,率軍拍馬離去。一馬當先的“女干”旗迎風招展,好不招搖!眾星捧月的“歹干”旗遠遠近近,星星,好不壯觀!
時間緊迫,為了不出差誤,留下的一千軍早已各自找好位置隱蔽。黃翎羽便對還跟在自己身邊的學生們說:“速速散開躲避,待他們超過我們,就到柴郡去鞏固城防。”
“是。”
“這些東西怎麼辦?”百工班的學生指著地上遺落的竹筒問。這些竹筒都是一次性用品,充當炮筒之後就被炸裂了。
黃翎羽看他幾眼,始終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遂放棄,揮手道:“別管它們,那群禿驢也看不出門道。”接著對共騎一馬的人,“加椰子要跟著我們,跑遠躲著吧。”
慕容熾焰和善地拍拍黑馬的脖頸:“聽到了嗎?還不快跑。”加椰子好通人性,屏息凝氣,安安靜靜地就奮起四蹄,往旁邊山溝處隱蔽去了。
百工班的學生啞然,湊近岳徽道:“黃大這是怎麼了,好像沒認出我來。”
岳徽苦惱地回答:“他身上難受,想不起人也是正常的。去年我被拔牙,不也頭昏腦脹,走進了女學生的住屋麼。”
“有這麼嚴重!”百工班的那學生驚道,“你們還讓他到這裡來。”
“閉上你的鳥嘴,要是能阻止就好了……不過黃大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他沒有和那兩千疾行軍沖在敵軍前面,已經是估計到自己撐不得,我們該慶幸他是個有分寸的人。”他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找地方隱蔽,也不耽誤事。
須臾間,南韓軍從他們藏身的樹下衝過,路上被陷阱折騰狠了,有的人身上甚至還七零八落的,見到地上燒焦的痕跡、破碎的竹筒,果然也沒有停留。白狼王燒紅腦袋般哇喳喳大叫一路狂奔,把步行的蝦兵蟹將累個半死。
大約過得小半時辰,再也沒人過去,零散兵卒也消失在密林間,隱藏四處的眾人才紛紛冒頭。
岳徽透了口氣,笑道:“看來他們被氣得厲害,小辮子著火了估計也沒跑這麼快的。”
“黃大特意叫我們寫錯那個字,可真絕。”
“我們要跟他學著的可還多著呢。”眾學生紛紛感慨道。
隱蔽處的士兵先後冒頭,重新集結起來,也不用別過黃翎羽一行,直接向柴郡疾行。路上但見南韓軍遺落的兵卒,盡皆擒拿。
柴郡城中防務有陸嗜酒暫代,李慡玩命般打馬一路行來,果然沒有再見南韓軍的蹤影,只看見結隊的援軍向柴郡方向過去,並且還從他們口中聽說了來龍去脈。
路上所見不少陷阱,都被踩踏一空,那布置手法大都是他熟知的。南韓人果然吃了大虧,李慡心情不由雀躍,心想慕容泊涯總算是有救了。
終於,在午後影斜時分,他追上了黃翎羽。
第193章 扯謊
李慡單人獨騎,在叢林中一路以猿嘯之音尋找同伴。過不多時,終於聽見前方出現應和之音。馬匹已經氣喘難耐,他咬牙加急速度,再過得里許地,終於看見停下來或坐或站的同學。
六芒樓自有一套傳訊方式,人人都知道是李慡這個愛整熱鬧的調皮蛋出現了,面帶笑容等待他趕上。哪知道李慡理會也不理會,駕馬加速徑至黃翎羽所在才翻身下地。待看清時,只見他臉色青綠,神情焦急,喘了幾口氣剛要開口說話,卻又不知道為何住口不言。
黃翎羽心知有異,問:“出了什麼事?”
李慡本是來找人救急,但見得黃翎羽仍還是精神委頓。想起先前偷偷離開他時的境況,哪裡還說得出口,只怕那邊的慕容泊涯還沒救成,這邊的黃翎羽就已經先出事了。
他轉眼看見秋弱水和岳徽站在一起,吞口口水,定定神,方說:“我在城裡聽見哨音就來找你們的。城裡藥材不缺,可是缺軍醫,想找個醫毒班的同學來幫忙。”
黃翎羽二話不說,指著岳徽:“那好,你找岳徽跟去吧。”
李慡連連擺手說道:“用岳徽未免太大材小用了,秋弱水同學也足夠的。”
黃翎羽若有所思地看向秋弱水,只見她面色陰沉。
李慡立即知道自己錯話,忙道:“我也不是貶低你的醫術,只是黃大現在需要岳徽在身邊看著,你看我不是立即就想到你了嗎,可見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如何高大。”
眾同學都知道他這禍事已經闖下來了,紛紛抿嘴偷笑。可是黃翎羽越發狐疑,李慡看上去冒冒失失,內里卻是為人精明,沒見過哪次說話這麼得罪人的。
“李慡,慕容泊涯發生什麼事了。”
李慡心臟咯噔一下響,呆怔在當地不知道該當如何扯謊言,過了片刻方哂笑道:“他啊,他很好啊,他……”
黃翎羽說道:“是啊,他很好。秋弱水你也不必和他回柴郡了,我們先追那幫南韓瓢子是正經。打敗了他們再回去救治柴郡官兵,也不算得是延誤。”
李慡著急得青筋幾乎要出來了,顫聲道:“黃大,摸就悲天憫人一回,柴郡,柴郡里真的很需要幫助啊。”
秋弱水和岳徽都察覺出不對,心中一涼,直覺也是慕容泊涯該不會出了什麼事。他們去看黃翎羽時,只見他顯得越來越振奮,呼吸也愈來愈急促,岳徽焦急萬分,趕上去一把抓住他手腕。
黃翎羽眼睛一瞪,不知哪裡來的大力一把將岳徽甩開,向李慡厲聲道:“到這時你還想騙我麼,戰場上欺敵的那套也要用在我身上!”
李慡也再撐不下去,嘴唇顫著,膝蓋失了氣力,一下跪倒在泥地里。眾同學俱是驚詫,六芒樓里不比外面,樓里尊人敬人均發自真心,便不看重繁文縟節的形式,即不跪也不拜。李慡今日跪倒在地,已經不能用罕見一詞來予以描述,根本就是怪異。
李慡垂頭說道:“是我下城郭時冒了頭,被南韓軍瞄了箭。慕容泊涯他為了讓我脫險,被另一支箭射中了。”
黃翎羽深吸一口氣,問:“射中了哪裡?”
“中了右肩。”
“還有呢?”
李慡渾身一震,悽慘地抬頭看了黃翎羽一眼,痛苦而又懊悔,又垂下頭。
“你站起來說話,說,還有什麼事,要不然你為何非要秋弱水回去。”
李慡仍然跪在地上。
“起來!”黃翎羽怒了,一掌拍在馬鞍上,“六芒樓的學生沒有向人下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