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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這樣想,但此前的行軍和戰鬥已經是消耗了許多體力,每夜能正常休息是讓他們及時恢復精力的法寶。而今一夜不睡,就如被人斷了命根子似的奄奄然,胸悶氣短直發慌,哪裡還有力氣跑得出去。
但是天不從人願,他們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可是得勁兒地找他們的茬。早飯還沒煮好,營門外就一片喧譁叫罵。
都是燕國口音的粗漢子打開嗓門在叫。
“小烏龜崽子,縮頭不出啦!”
“有本事出來一戰,沒本事回家抱娃娃!”
“老子家的婆娘,比們都有種多了!”
激得下面參將小校紛紛請戰,准戰而出時,對方卻又縮回了營中。若是強攻營門,南王軍就亂箭射出,待得白羽旗回營,那邊卻又叫罵起來。於是整一個白又沒得睡成。
話說那些南王軍的粗漢子都是卓劍找出來去罵戰的,開罵時,卓劍也和黃翎羽站在後方。卓劍便聽到黃翎羽自言自語:“女人也比他們有種,女人本無種,卻也能比他們有種,推導出他們的種是負數……這話太氣人了,嗯,值得學習。”
卓劍思及他的牙口原本就爐火純青,尤其那日滔滔不絕花亂墜,只把拋棄軍人尊嚴、濫用下三爛手段捧得上,令一干將士沒有當場識破其陰險嘴臉,反而被鼓吹得直到如今還津津樂道“軍師高見”、“軍師英明”,而黃翎羽如今還秉持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精神,遂感不寒而慄。
說到白羽旗內的情況,到第二日仍無好轉,攻也攻不入,睡又不敢睡。好在白狼王汲取上一夜教訓,下令讓各部輪班睡覺、輪班防守,士兵們才終於能睡半個好覺。
◇◆◇
第三日傍晚,南王軍寨前。
卓劍見敵軍兵丁比昨日精神好了些許,微笑著問黃翎羽:“雖然效果不太顯著,但白狼王看來已經找到解決士兵睡眠時間不足的方法了。而且我軍連續三個白日多次亂射退敵,殺傷雖多,箭矢消耗量卻大,今日已經箭盡,軍師還有何良策?”
站在營寨前的還有南王軍帳下謀士一群,將士一堆,在下定決心拋棄軍人尊嚴,經歷兩日十足激動人心的戰法後,出於對戰爭的職業操守,他們想要見證每一條計謀的策定。
黃翎羽忽的笑了,臉上那笑容明顯是極為開心的,但是大家卻只覺得不寒而慄。有的謀士心想,如果陸軍師此時的笑容被白狼王看見了,不知道白狼王是否也有想要求神拜佛、祖宗保佑的衝動?
但見黃翎羽最後僅僅是整肅表情,道:“大將軍,今夜還需你們的幫忙。”
“噢?”
眾將聽聞有忙要幫,也是激動。兩日一味的叫罵,明明見到敵軍狼狽,卻不得出戰,快能憋出鳥了。
“所謂事不過三,白狼王再有耐心,也就止於今夜。”
“你是說……他們會來襲營?”
“你說得對,不是攻營,而是襲營。昨日以前,他們還是大張旗鼓的干架,今日以後,必是急得跳腳,不論使用什麼下三爛的手段也要和我們對幹了。”
一偏將問:“他們準備偃旗息鼓前來襲營?這可非是正攻法應當有的行為。豈不是說,白羽軍也要拋棄軍人尊嚴?南韓人有那麼明智麼?”
卓劍幾乎噴飯,好在他嘴中無飯。“拋棄軍人尊嚴”什麼時候從下三爛的手段變為“明智”之舉了?他怎麼不知道?
黃翎羽信心滿滿地道:“他們能夠明智,我們就要比他們明智百倍、千倍。他們不是要來襲營麼?我們就留個空營在此給他們偷偷‘襲’去吧。我們左右包抄至白羽軍後方,陣勢還請大將軍安排。”
末了,補充一句:“他們不是要偃旗息鼓麼?咱們也偃旗息鼓,比比誰的技術高超!”
黃翎羽曾察看之前所有著名戰例,在此以前,各國軍隊的戰法大都類似於古羅馬時期,兩軍堂堂正正地對陣,不講究偷襲、逆襲、夜襲,只看誰能夠堂堂正正殺出一條血路。也因此,閻非璜才製作出一種效力比較低弱的大炮,也能在個戰場上縱橫無敵。
白羽旗之所以能夠在炮少彈少的情況下也能無往而不利,也是因為比別人敢用詭謀——即使只是初級詭謀。
而慕容銳鉞的鎮南王軍將士都丟棄不了他們所謂的“軍人榮耀”,所以他才一味暗地裡指使慕容熾焰到敵軍陣營里刺殺將領。
至於慕容楠槿的南王軍,情況則稍好一些,因為有慕容泊涯在後台操縱情報戰的緣故,雖然正式戰場上也是採取傳統戰法,但對陰謀詭計也有了一定的接受度。
眾將聽黃翎羽如此一講,方知偃旗息鼓也有技術含量,可不能隨便而為之,頓時又起了躍躍欲試之心,一個個摩拳擦掌,只想在偷襲技術上與白羽旗一決高下。
一小將問:“白狼王善於偷襲,自己也善於防備偷襲。兩翼的策應哨崗是做的很好的,包抄至對方軍後可有麻煩。”
卓劍不等黃翎羽回答,就先責備道:“桓林!此等小事,還要麻煩軍師?若非被金文廣陰了一手,慕容銳鉞也是個這麼善防的,你都抄多少次他的後方了,我可不信你做不到。”
說完又向黃翎羽告罪:“我治下不力,才讓屬下不分場合念叨著試探你的能力,實在該死。”
“無妨,想不到大將軍如此熟悉屬下秉性,真是難能可貴。”
第142章 熾焰無敵
夜。
靜悄悄的夜。
應該是好眠的夜晚,但經歷前兩日,白羽軍戒備森嚴,就算不值夜的士兵們也都是枕戈待旦。各個把敵軍軍師陸稔斝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可惜無辜的陸姓家族,就麼被黃翎羽遭了不知多少人的怨恨。
忽然之間,夜空里傳出一陣茲拉茲拉的聲響。嚇得站崗的衛兵幾乎沒一下子軟倒在地。那聲音太可怕,而且氣息悠長、持續不斷、綿綿不絕。若是閻非璜必會形容為“指甲刮黑板”,若是黃翎羽則會形容為“電鑽高速運轉打磨牙齒”的聲音。
前世的閻非璜和黃翎羽就算時常接觸這兩種聲音,時至今日哪怕一想起來,也是渾身汗毛直樹,何況是對種聲音絲毫免疫力也沒有的南韓士兵?於是一個個抱頭晃腦膝蓋發軟。好不容易想起用多餘的衣服包頭、被子包頭、帳篷布包頭,才發現根本抵擋不住魔音入腦。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恐怖的物事才能發出如此噁心的響聲,雖然斷斷續續,卻十足催命斷魂。
再不久,一個幽緩的男聲出現,飄飄蕩蕩的夾雜在噪音中傳來,吐字清晰,音調卻走到西方極樂世界之遠(真是阿彌陀佛的造詣啊!)
“是唱歌吧,是唱歌吧?”——南韓士兵們心中產生了恐怖的想法,——“究竟是什麼遭罪的鬼魅在唱這種催命的鬼歌!”
白狼王忍無可忍,召集眾將,耐著仍然不斷傳來的歌曲,條理分明地吩咐:“今夜襲營,貴在隱蔽。大家只要偃旗息鼓迅速潛入敵營旁,我軍連續戰他兩夜,卓劍都是以弓箭亂射,消耗極大。按他箭矢儲備計算,至今日已經箭盡。今夜之策,便是硬闖也要闖出條道路來,前面就是柴郡,再沒人能抵擋我們!”
黃翎羽就坐在慕容熾焰附近認真的聆聽。也許是因為聽多了的緣故,竟然不覺得很難受了。
他個惡毒的做法,靈感來自於慕容熾焰丟給他的那個包袱。打開一看,裡面什麼破銅爛鐵都有。黃翎羽第一眼看時,只覺得頭疼無比,似乎當年在皇宮中夜聞彈棉花之聲的往事也冒了出來。再看第二眼時,惡毒的計策就上了心頭——難受,要讓別人比我還難受。
不能不熾焰有著別樣的天分,不論是單弦琴、笛子、蕭,甚至就連如今手裡嶄新出現的二胡,他都能奏出“別出一格、不落下乘”的曲子。(該八字評語乃是事後慕容泊涯親切為四弟題字)
就是黃翎羽的終極武器,即便是後來聽說了此事的慕容楠槿和慕容泊涯兩兄長,也捧腹打跌,又不得不承認黃翎羽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的典範。
慕容熾焰還有什麼是最能讓人睡不著的?還用問麼?絕對五十里地聞聲而逃。
◇◆◇
話題回到終於忍無可忍的白狼王葉欽。郝爾壽身上。連續三日的憋悶終於讓他下令夜間襲營,可到了敵營才發現,黑燈瞎火里除了連片的營帳,真的是一個人也找不到。而此刻,己方營地卻忽發火光,濃煙滾滾而起,被通紅的火照得格外沉重恐怖。
不多時,喊殺聲從後方傳來,白羽軍陣腳開始亂了。至此刻,南王軍形成了自後方而來的大型口袋,就連白髮斑斑的談謙也覺得心情仿佛年輕了二十歲,只在稱讚我軍果然聰穎無敵,對於偷襲的技巧,無師照樣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