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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翎羽這才驚醒過來,黑暗中只覺得陰風陣陣。
與第一聲響隔了許久,又是一聲金鐵交擊。兵刃撞出了星星點點的火花,黃翎羽終於找到了慕容泊涯的所在。火花轉瞬即消,又陷入了夜的寂靜之中。
近處的蟋蟀都停止了吵鬧,只有遠處的夜蟬還在發出聲音。
黃翎羽只覺得空氣中似乎被加了威壓,連自己的皮膚都凝重地緊繃著。什麼都看不清楚並不等於他什麼都不知道。
——被襲擊了,而且慕容泊涯肯定早已發覺。
他可以憑第一下的聲響,肯定那一擊的速度極快,快到如果沒有全神以待,這個時候的他或慕容泊涯中定會有一個已身首異處。
慕容泊涯的確早已察覺,難得的是他沒有隻顧自己逃逸,而把黃翎羽拋下不管。別看這群人目下暫時沒對黃翎羽做什麼,這只是因為發現慕容泊涯難纏,一時還分不出人手去滅口。
又是一擊。還不待聲音完全消散,噹噹當連續三下交擊在不同方向亮起火花,緊接著,兵刃碰撞之聲便是連綿不斷地持續了下去。力道雖然不再剛猛如最初一擊,卻猶如沒有盡頭一般。
黃翎羽默默聽著風聲。與剛才不同,來人迅速移動,衣服被空氣的漩渦拉扯,攪亂了風的聲音。
如果慕容泊涯不管他,現在早就可以逃遠了。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武功是一件很吃虧的事情。但是要讓他這麼不明不白地承別人的情,尤其還是個關係曖昧不明的別人的情……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現在首先最必要做的事,當然是一致對外。
第10章 荒風焰起
慕容泊涯的情形可以說是危如累卵,他現在能和這六個人暫時平手,只是因為對方對他似有忌憚,只想著要先消磨他的體力再一舉誅殺。
一旦被他們發現他身有不適,那就萬事休矣。
游鬥了一刻時分,慕容泊涯漸感不濟。也多虧了這些人並無配合,他才往往得以在危急之時借力打力脫出困境。然而縱使他竭力隱瞞,也漸被那幫人發覺了他的不對勁。
正在眾人糾斗不休時,斜近的麥田裡一陣呼啦啦的聳動,正是適才黃翎羽摔落的地方。
慕容泊涯立時暗叫不好,若是黃翎羽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這些黑衣人不會立刻就去取他性命。介於此時,他也已不及仔細思索對策,旋身讓過一枚袖箭,貼臂讓過一柄長劍。
輕微的入肉聲響起,他沒能躲過第三個人的短槍。
他卻好似沒感覺到疼痛似的,緊緊夾著短槍,反手刺入短槍使左胸,繼而往橫一拉。星光下黑衣人眾看得清楚,那使短槍的胸膛立時便被拉開了一道猙獰的血口,給慕容泊涯活活的一劍剮了。
而慕容泊涯劍意未盡,短劍劃出,帶起蓬亂的血雨,噴得對面一人猝不及防。黑衣人本能地閉目急退,頸上卻傳來銳器刺入的冰涼冷硬之感,輕微的一聲筋肉斷裂聲後,血雨再度爆開。
及此驚變,餘下四人立時四散而開,卻不料慕容泊涯早已等在一邊,兩下火花湮滅,又一人掉了頭顱。
“顧影集,是顧影集上的禁功!”當先一人暗叫,揉身而上。
慕容泊涯此時已是強弩之末,深吸口氣,雙手持劍迎了上去。
這些變故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僅僅是黃翎羽從麥田爬上了泥路的時間。
他聽到了三聲悶哼,都不是慕容泊涯的。
然而慕容泊涯的呼吸已經開始亂了,以至於黃翎羽在一片漆黑的視野中也能清晰地想見他急促起伏的胸膛。
黃翎羽是個身無武功的白丁,在黑夜裡睜目如盲,能做的不多。但是一切困難都會有解決的辦法。
他不用多想,立時抓起幾塊小石,循著聲音起處砸去。
如預想的一樣,自然沒有砸中任何人,但是黃翎羽清楚的知道,這已經足以引起別人的不耐煩——將心比心,如果有別人在他幹活時打擾,他也會十分不耐煩。
如是幾番施為,慕容泊涯自然暗叫這小子不想要命了,那剩下的三人中也有一人被成功地挑起了惱怒。
黃翎羽雖然不能得知各人的心思,耳中可聽得清清楚楚,破風聲陡起,來得十分迅速,便趕忙撲倒在地,就勢側滾開。
篤的一下,他幾乎能感到地面的震動,凝目看去,三步以內他適才所在的地方,深深插著一柄飛刀。
那人鍥而不捨,又是幾枚飛刀發了出來,依舊被黃翎羽依樣葫蘆地讓了過去。
倒也不是說黃翎羽耳力好到能夠聽風辨位,而是因為那魯莽人飛得太過準確了。由於準確,所以只要在聽到風聲之時立刻離開原位,便不會被傷。
如果那飛刀之人再聰明些,亂放暗器,又或者再大方些,捨得為一個不會武功的白丁來一次漫天花雨,黃翎羽十有七八已經掛了。
那飛刀人屢次未能得逞,哇呀呀叫起來,果然揮舞著手中武器舍了慕容泊涯飛躍過來。不過黃翎羽既然膽敢出來胡鬧,自然有自己的防範方法。
那武器破風聲著實是大,黃翎羽看不見也照樣能想像出對方面目猙獰揮舞長刀的樣子。於是捧起手中酒罈,躬身站起,躲在酒罈子後向前撲了過去。
一聲脆響過後,酒罈被長刀砸碎。緊接著,由於慣性使然,壇破而出的酒水嘩的全潑到了那人身上。那人哇呀呀怪叫著,好不惱怒。
黃翎羽後退半步,自懷中取出一物,恰巧那使刀人揮刀橫砍而來。
因那長刀笨重,橫砍縱劈的路徑就十分有限,黃翎羽預想著對方的目標,憑著聽覺過人,將那枚堅物擋在頸邊。
涼風蕭蕭中,這聲嘶啞的刮擦十分地清晰,也十分磣人。即便在一旁斗得緊張的三人也幾乎要分了心思,能想見長刀在一個凹凸不平的堅物上刮過的情景。
似緩實快。
刮擦聲才響起,火星也濺了出來。這次的火花比以往任何一次兵刃交擊的更為明亮和持久,使刀人還來不及奇怪,淺淺的藍色的火焰突然之間就在刀口上冒了出來,點燃了整個刀面,繼而呼拉一下沿著長刀迅速蔓延,眨眼間包裹了使刀人全身。
“啊——”
使刀人被火焰包裹著,在通透淺淡的藍焰中瘋狂地舞動手腳,似要尋找水源滅掉身上的大火,然而因被烈酒潑得滿臉都是,火一上來就先燒壞了柔嫩的雙眼,他如今什麼也看不見,只能神志不清地掙扎。
大約只是兩息之間,那火焰已經變了色,藍焰越來越薄,變成了明麗的亮黃與橘紅,——現在正在燃燒的,已經不是潑灑出來的烈酒,而是那人身上的衣服發須,甚至是皮肉了。
黑夜裡就這麼陡然亮了起來,旁人這才看得清楚,黃翎羽手中還持著一枚巴掌大的黑石。空氣中飄蕩著濃重的酒香,被那烈火熏蒸得愈發濃烈灼熱。
原來黃翎羽的武器,只是塊普普通通的打火石,還有剛剛被黑衣人砸得亂濺的烈酒。
黃翎羽深吸了一口氣,自地上撿了塊最大的破瓷,長手切向那人的手腕,飛起腳踢下已經快要自他手中鬆脫的長刀。
他今日往返這條道路,所以知道近處就有種植荷花的水池。他也深切地知道若是斬糙不除根,會留下多麼嚴重的後患。
黃翎羽手舉長刀,狠狠劈向那人後膝。他當年參加考古實習的時候,洛陽鏟鐵杴鋤頭沒少拿,雖然長刀的的確確是初使,但他抓起來就當鐵杴用,一下子過去果然就把那人的雙膝給斷了。
不知道那人是因為火焰奪去了氧氣,終於窒息致死;還是被燒死,又或者是純粹的痛死,總之很快地,那跪倒在地上的火影漸漸不再動彈。
“麻煩你當燈了。”黃翎羽心道。
借著明亮的,在風中妖異舞動著的火光,黃翎羽終於看清楚了。
慕容泊涯一人勉力擋著最後的兩人,在刀光劍影中穿梭如魚。
際此時,其中一人見使刀人死得悲慘,早已膽寒。悄悄撤了力,忽然間退出戰圈,取出一枚信號筒來。
“笨蛋!”另一人罵道,還想招呼他回來共同對敵,慕容泊涯已經瞅緊了這轉瞬即逝的良機,此銷彼長之下,劍芒暴漲,割了那人喉嚨。繼而就勢旋身,借著旋身之力將另一人刺了個對穿。
“他們來得很快。”慕容泊涯說道,一邊將那人手中的信號筒收進懷中。既然他們帶著這東西,那就說明四近還有其他援兵。
如果在平時,慕容泊涯或許會開始對黃翎羽的急變感到疑惑,甚至會生了戒心,但是現在,他只感到有些許的安心。
其實這些人點不點燃信號都不重要,因為他們在這個夜晚引燃了如此大火,又發出這麼多聲響,有心人定會過來察看。
可惜的是,懷戈城的城守是個能不管事就不管事的人,所以來此查看的肯定不會是懷戈城的府衛。而肖清玉畢竟不是神人,隔了那麼高一道城牆中就不能察覺這邊的動靜。在這種時候,兩人中任何一人拖了後腿,動輒都會兩命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