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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翎羽以目光詢問慕容楠槿和泊涯,兩兄弟切切討論幾句,慕容楠槿乾咳連聲,才說:“既然尊夫人放不下心,隨軍前去也好,不過乘車就行,不必騎馬。”
話音剛落,後面一個謀士裝扮的先生湊上前來躬身:“萬萬不可,自古以來,隨軍出征的女子,除煮飯的犯婦,就只有隨軍的軍jì。陸夫人萬萬不能自貶身份,同時也壞了軍中的慣例。”
忽有冷冰冰脆生生的聲音插入道:“你就實話直好了,是有人覺著我隨了軍去,會讓軍師耽於逸樂了吧。”
慕容楠槿但看時,竟然是熾焰屈尊親自駁斥來了,熟知他習性的兩兄弟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而且他竟然還默認的“夫人”的身份?
慕容熾焰白袖輕抖,一道黑影直奔諫官身前,噗哧聲響過後,起了小陣子的煙塵,再看時,一桿袖箭直沒入土,只剩下半寸長的尾羽。這手功夫,莫是普通士兵,就連身經百戰的大力士都無法做到。
第139章 夏初遭遇
“我隨他去,只負責保衛,別無他意。”說完,慕容熾焰自身後取出個不大的包袱,往黃翎羽身上甩。
“這是什麼?”黃翎羽掂量掂量,還挺沉重的。
慕容熾焰別他一眼:“有什麼好問的,帶著它沒錯。”
不多時,程平趕來輛兩馬拉的小車,將慕容熾焰恭恭敬敬地請了上去,上車前,慕容熾焰似是還不放心,踏著車踏子威脅著瞪黃翎羽:“你試試看敢給我丟了這包袱,我讓你一整晚睡不了覺。”
眾衛兵聽得幾乎搖搖欲墜,他們見過大膽的女人,可從來沒見過大膽到這種程度的女人。眼前的陸家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妄言那房中的情趣之事!
什麼叫做“整晚睡不了覺”?夫婦之間能夠“整晚睡不了覺”的事情還能有別的嗎!
梁小小垂頭肅立,手捧剛收拾好的物件,坐上車轅取過馬鞭,就充當隨夫人從軍的車夫。他根本就不敢抬頭,唯恐一個忍不住就狂笑出來,豈不有損他裝扮婢女的職業操守。
待得黃翎羽和慕容熾焰走遠,慕容楠槿才湊到泊涯耳邊嘆氣:“你就安心讓他們這麼去了,也不怕乾柴烈火什麼的。”
慕容泊涯嘆了口更長的氣:“熾焰就算做得成烈火,黃翎羽也必然不是乾柴。”
“此話怎講?”
慕容泊涯閉緊嘴就是不談,就算兄弟再親,房中事怎能讓兄弟分享?除了在他面前以外,黃翎羽對著外人都是敬謝不敏的態度。如果不是確實見過他偷看《九陽圖錄》,慕容泊涯也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某方面的機能出了問題。
慕容楠槿又低聲問:“我看小黃還是個挺君子的人物,怎麼四弟說出讓他‘整夜無眠’之類的話來,小黃也沒有任何反應啊?”
慕容泊涯道:“還能怎的?熾焰要想讓人整夜睡不著,除了吹奏一些破銅,敲奏一些爛鐵之外,難道還有其他方法嗎?”
慕容楠槿馬上回憶起自家四弟那惟恐天下不亂的噪耳樂音,偏生他還特喜歡吹拉彈唱,也不知道究竟是純粹為了自娛自樂,還是為了通過觀賞他人的痛苦而體會到自身的快樂。
“你還是,真了解他們倆啊!”
“若是小黃沒有個意思,誰都不能強迫得了他——熾焰根本拿他沒辦法。而且照我看來,熾焰到現今應該也不會再想害小黃了。”
說罷,慕容泊涯揮袖離去。
黃翎羽是走了,按照初步定下的總體戰術,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尤其是後防的構築,由白羽軍向柴郡沿路上各城池平民的疏散,甚至就連柴郡的軍民都要完成搬遷的工作。
◇◆◇
話慕容熾焰自從上了路,都乖覺得很,龜縮於狹小的車廂內不出來見人。只在夜晚下營的時候,默默鑽進黃翎羽所在的帳篷,卻半點奇怪的聲音也不發出。但即便如此,攜帶“眷屬”隨軍上陣的特殊待遇還是引來了一些將領的不滿。
而士兵們可不管這些,他們只知道,從陸軍師以往所插手的戰爭來看,這個雙腿殘疾的人能夠給他們帶來更高的生存率,不論是為了戰略而假意失敗退卻,從而引發敵軍和第三方敵人之間的爭鋒交斗,還是乾脆利落的奪取勝利,這位軍師都是幹得讓人不可思議地慡快,即使很多手法十分陰險,但讓在他指揮下戰鬥的士兵們感到無比的安全。
按理說,害怕死亡的士兵在冷兵器時代的戰場上等於廢物。曾經有將軍說過:“一旦士兵冀望安全,戰爭也就不用打了。”
但是有陸稔斝插手的軍隊,士兵們感到莫大的安全,卻更是悍不畏死。他們用兵刃作戰,用身軀作戰,更用智慧作戰。這種集團情感在歷年的大小戰事中不斷積累,迄今為止,白狼王的狡詐勇猛的名聲,根本不會削弱野戰軍的士氣。
這一日,卓劍在軍帳中與幾個副將觀看第二防線的地圖。黃翎羽遲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到來,而此刻,帳中只剩下主帥卓劍,以及副將談謙。
談副將已經是過半百,發須皆是斑白,仍然是勇猛不減當年。他也是不滿於黃翎羽攜帶眷屬隨軍的將領之一。見到連軍議都遲遲到來的黃翎羽,胸口中一口悶氣堵不住,自言自語道:“希望打仗也不要遲到才好。”
他恰是用帳內三人都恰能聽清的音量的。
卓劍聽了,倒想知道個已經換了人的陸軍師會如何處理,只是裝作沒聽見。
黃翎羽耳朵本來就很好,更何況談謙還是特意想讓他聽清的。不過他也裝作沒聽清,上前兩步,關心地問談謙:“談將軍胃氣不順?這可不妙,何不試試用山楂、麥芽熬湯,長期調理,再不順的胃氣也得順了。”
他表情誠摯,語聲輕軟。完完全全就是把話聽錯了的樣子。
談謙暗忖——這陸稔斝挺可憐,年紀輕輕就殘了雙腿,耳朵不好,人還長成樣。我可比他幸運多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遷就他一些也是應該啊。(慕容泊涯跳腳:“‘人還長成樣’”?你這老古董的究竟是啥意思!)
完全沒有預想中的起碼會有丁點小風波,卓劍也是有怔然,只有黃翎羽心知肚明,裝瘋賣傻原本就是“陰險道”中最基礎的基本功。
黃翎羽從腰間解下水囊,咕嘟嘟喝兩口,才找了椅子靠坐下來——因為外出行走的緣故,雙膝都給綁固定了,也只有用如此姿勢才能坐下。
“我在金雞山上察看一下遠處地形,因行走不便,故而來遲,請大將軍見諒。”黃翎羽道。
金雞山是附近最高的山嶺,在秋高氣慡的時日,甚至能看到數百里以外的情形。此處距離第二防線已經不遠,慕容泊涯見地形合宜,便把一處哨所立在金雞山上。
“先生莫自責,此事原屬正常。只是先生此去察看,不知有甚收穫?”
“南韓之中,最難應付的敵人實是金文廣。好在他並不在白羽旗中,甚至連鐵炮飛彈都沒有供給給白羽旗多少,”黃翎羽平靜地,“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小瞧鐵炮的破壞力,我們儘量避開沿路城池,只在山地野戰,儘量消耗他們攜帶的飛彈。而第一戰的目標,就是要誘敵深入。”
◇◆◇
夏初,南王軍尚不及趕至第二防線,白狼王便已經突破了西南關口,直向柴郡方向掃去。就在這個初夏的一個帶雨的清晨,南王野戰軍與南韓白羽軍開始第一場遭遇戰。
戰事旨在試探,雙方並無多大損傷便各自回營。
南王軍主營帳中,老將黃眉峰拍腿大怒:“陸軍師,這次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緊趕慢趕,就是為了在他們突破第二防線之前阻擋他們的腳步,你卻讓我們停下來疏散百姓!疏散百姓固然無錯,但也不能要求如此盡善盡美,你看如今,民眾是疏散完了,可敵人卻攻進來了。”
卓劍暗想,這些跟隨自己的將領悍不畏死慣了,果然沒幾個想到除了直線前進還有迂迴前進的取勝方式。
黃翎羽則對下座將領歉然地道:“是我的不對。”
下邊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軍帳本就是議事的地方,故而軍規在此就不通行,議論紛紛之類的也就不會禁止。但眾將領們此時議論的是,想不到陸軍師也會有如此失策的時候。
但是黃翎羽接下來的話卻讓出乎眾人的意料。
第140章 軍人尊嚴
黃翎羽不但沒有如眾人所想地因為拖延戰機而道歉,反而是:“因為軍機要緊,不到最後一刻我不能開盅,還請各位將軍原諒。但請一定相信,拖延得越久,白狼王的軍隊越是疲弱。”
下座首位的副將談謙問:“軍師,你敢保證,不是隱瞞了我們什麼壞消息?”
卓劍道:“軍機雖然機密,但若是攸關軍隊生死的情報,我與軍師斷然不敢私自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