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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翎羽不屑地說:“我可有分寸得很,對自己的身體了解得很。你放心,我也不會放心獨留你禍害世人不是?所以我不會這麼早就把自己小命弄沒的。”
泊涯嘿的笑了出來,咬他耳朵根子:“‘為了我所以決不會死’,聽起來真讓我感動。”
“我可沒這麼說。”
“聽起來就是這個意思。”
“你就自己妄想去吧,我也不同你爭。”
“這是事實,你爭不過。”
黃翎羽舉手投降:“是是。”
“精神似乎不錯。”
“這是當然!”
“過了這陣,回去可要好好調養……”
“還調?!饒了我行不。”
泊涯難得見黃翎羽求饒,單手摟住他,柔柔地臉頰貼著臉頰,一時無言。黃翎羽心裡高興,低聲說:“傷了你的是‘帥旗’下的人對吧。我原先說過帥旗下的人一個也不放過,這回果然連旗子都遭殃了。”
慕容泊涯往山下一看,果然不見蹤影,大水連龍王廟都能沖得跑,何況區區一旗杆?不由失聲:“原來你竟然是如此睚眥必報的人,可憐我今後與你糾纏在一起,若是得罪了你,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還用問,一定是笨死的。”黃翎羽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忽然又道,“我還真是很不甘心。”
“啊?你到如今是美人在懷,還有什麼不甘心的。”一邊說一邊用自己胸膛去頂黃翎羽背後,明示他自己就是那個“美人”。
黃翎羽噁心地撇嘴:“我成的是什麼名,‘黃翎羽’是瘟神,‘陸稔斝’也不過是個‘路人甲乙丙丁’之首。況且你還自稱美人,真是不害臊……”
“你究竟什麼不甘心啊,說出來,我幫你辦不就成了。”
黃翎羽哼哼的自個兒笑了一陣,聽得慕容泊涯心裡也騰騰的跳,不知道他又想到什麼主意要整治自己了。最後黃翎羽說:“我畢竟還是個讀史出來的人,眼看歷史在變化,自己卻不能留下個好名頭,甚至不曾做過真正想做的事,因此甚不甘心。”
“那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啊……”黃翎羽拿怪怪的眼神打量他,盯得慕容泊涯心裡也涼颼颼的,不知道自己又怎麼得罪這人了。他正想出言開脫,黃翎羽突然深深深深地極力吸了一大口氣,繼而狂吼了出來。
正在收拾殘局的兵士軍將們聽到這一聲響,俱是愣了一下,因不知是哪個神經病發了癲瘋之症,都不明所以地左右尋找,最後尋聲看到共乘一騎的黃翎羽和慕容泊涯。
這時,太陽已落了山,因是雨過天晴,天空上格外清澈,湛藍而泛紫。山崖平地俱是折射出淡淡的光芒。且軍中讀書人少而習弓者多,視力好的人不難看到那匹馬上的兩人是以什麼姿勢靠在一起。
便見慕容泊涯的手還橫亘在黃翎羽腰上,他雖然生性灑脫自在,終究還是沒經歷過如此陣仗,一看千軍萬馬的視線齊刷刷地投過來,臉上頓時熱了,湧上頭腦的熱血止也止不住。可就這樣還是捨不得放開手,求饒道:“別喊了,大家都看過來了……”
黃翎羽果然聽話地停下了喊,可還不待泊涯慶幸,黃翎羽反手抓住慕容泊涯的衣襟,把他的頭扯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勢頭重重地親上去。
……
沉寂了……
慕容楠槿那時正在山下指揮軍隊收兵,安置俘虜事宜,聽到黃翎羽的瘋吼時,初以為是慕容泊涯對他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於是尋聲去看。等看到了,卻見是自己弟弟傻呆呆地被非禮了。他驚呼一聲便掩目不去看,光想像泊涯那獨特的扭曲表情就覺得慘不忍睹。
男人,與男人……
良久,方有吧唧吧唧的聲音不絕於耳,原來是正在收繳器械的士兵看到這驚悚的一幕,發了傻,直到這刻才反應過來,渾身發軟地坐倒在地看那非常人能忍的公眾表演。他們想法雖多,反應卻都殊途同歸,各個張大了嘴巴,驚疑不定。
轟的一聲,不知道是哪裡笑炸了一片。黃翎羽也不用看就知是六芒樓那幫起的哄,氣勢洶洶地推開了慕容泊涯,心裡得意得很,蓄足了氣力,更加拔高聲音,叉腰大罵道:“什麼狗屁的‘男男授受不親’——什麼害死人的祖宗古訓——全都——去你們奶奶個雄的吧!”
個雄的吧——個雄的吧……粗話的尾音在群山環抱中迴響不絕……
經這一場可謂是兵不血刃的勝戰,六芒樓的大小流氓們更覺胸中澎湃,不禁也跟著扯開了喉嚨,各展神通,五音不全者有之,唱念俱佳者有之,都跟著大罵道:“去你們奶奶個雄的吧——哈哈哈!”李慡一邊罵一邊笑一邊跳還一邊敲起不知道哪裡撿到的破鍋來。
不論學習哪種新語言,最先學會的語句除了問好就是罵人,可見罵人是一門藝術,溝通人的藝術。在六芒樓幫唯恐天下不亂的惡分子的煽動里,原本萎頓在地的士兵漸漸心潮激盪,不自覺也喃喃地罵出聲來,過得不久聲氣就大了,於是南海北的各路經典語言就都出來了。到這一陣,山里山外就像管弦樂團演奏似的,什麼音調都全。
黃翎羽一手叉腰一手揪住慕容泊涯紅透了的耳朵,得意地嘲笑他:“我還不知道你原來也是會害羞的,這可被我抓到了現行,嘿嘿嘿嘿!”
慕容泊涯忽然露出個調皮的神情,悄聲說道:“看來我慕容泊涯,果然與你黃翎羽是志同道合……”說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倒壓在馬首之上,全心全意地投入地,在千軍萬馬的叫罵聲中,回以了更深刻更激烈的親吻。
“如果載入史冊,那我們就是……史上……第一對出櫃的……同性……”間隙,黃翎羽戲謔的聲音從泊涯身下傳出,帶著張揚的肆意與歡樂。
◇◆◇
大陸歷。共治四年夏末月,燕韓最終的決戰在南王軍士兵的叫罵聲中落下了帷幕,史稱八角湖之役。
令後世學者奇怪的是,這些據口暴粗言大聲叫罵直至面紅耳赤、渾身顫抖的南王軍士兵們,竟然還是勝利的一方。
……
然後到了,宇宙歷?二百七十六年。
七國聯席天文會議正式對河外探險隊到達的銀河外十億光年處的雙子星系作出命名。
藍端系名為boya,紅端系名為lingyu。——據說,這是為紀念兩位在封閉社會時期反抗愚昧世俗的先行者。據說,他們對社會所強加的不合理束縛視而不見,他們勇敢面對內心嚮往,他們堅定地走在了一起……
直至三千六百八十七年後的現在,那些敢愛敢憎、或癲或狂的英雄人物們,依舊在世人的傳說中延續著他們的故事……
【正文·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
敬請期待番外,實體書出版後將放上此專欄。
第203章 番外之一:一起的日子
讓泊涯最為鬆了口氣的就是,黃翎羽終於能夠放下外面的事情,安安心心在家休養。他有心想要多呆在家裡陪伴黃翎羽,可惜年前慕容楠槿定了國號,自立為王,連帶著他個做弟弟的也不得安生,軍務上吏治上若是出矛盾,少不得有讓他出面調停的地方。
他們住的地方距離宮廷不遠,也是早上五更鼓就要起床洗漱,出門上朝。
這一日大清早,泊涯三更就已經清醒了。
天尚黑著,身旁有熟悉的呼吸聲,泊涯感覺到翎羽的下巴搭在自己肩膀上,溫暖的鼻息若有若無地撩人。他輕輕翻個身,把手搭在他腰上。肯定是因為習以為常了,黃翎羽並沒有醒來,反而像只還在哺育期的小狗,搖了搖頭,更深地鑽進泊涯懷裡。
看見他沒被自己吵醒,泊涯兩隻手都包了上去,把整個人裹在懷裡,慢慢兒的梳理他散在背後的長髮。他不知道心裡究竟是怎麼樣的感覺,不是特別雀躍也不是特別澎湃,只是安安靜靜的想要抱著他。
黃翎羽以前承受了很多,以至於泊涯如今想來心裡依然疼痛得難受,不過這也不能減輕那些幸福的感覺,因為以後他會把那些負擔都阻擋在個院子外面,外面的世界如何變幻都沒有關係,外面是春暖秋涼都沒有關係,在這個院子裡,他和他在一起,然後永遠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黃翎羽似乎覺得熱了,迷糊著醒了過來。泊涯起先不知道,因為翎羽初醒來的時候都要迷糊一陣,他還繼續梳理著黃翎羽的長髮。
過了半晌,黃翎羽總算被那帶著安慰性質的撫摸拍回了神,漸漸察覺到熱的原因。泊涯的下巴抵在他頭頂上,兩人緊緊地靠在起,被子裡暖得過了分。可翎羽卻不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