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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程平靠了過來,很尊重地問黃翎羽,“要不要找人把他給做了?”
黃翎羽額上冒了一滴很無語的汗,感情程平這傢伙和六芒樓的菜鳥們混慣了,也染上不必要的奇怪用語。
“咱們走吧。”黃翎羽最後說道
程平點頭,他很喜歡黃翎羽的用語習慣,總是說“我們”、“咱們”。曾經在鵬組裡時,上頭指派任務從來都是“你、你、和你”或者“十六號、十九號、二十七號”……他接過黃翎羽手中的韁繩,帶馬追上隊伍。
此時,六芒樓的人又恢復了說說笑笑的景況,不像是出來執行任務的,倒像是出來踏青的。
六芒樓的成員里不發懶人幫的老傢伙,對於這群菜鳥們如此不遵守紀律的表現也格外不滿,黃翎羽卻力排眾議,堅稱:“他們知道何時該安靜就行,他們是人而不是工具。六芒樓需要的是會思考的戰士,而不是只會沉默聽令的槍械。”
程平不自覺地看向被黃翎羽抱在胸前的慕容熾焰。那是他原本的上司,但卻活得像個工具。希望他能適應六芒樓的生活方式。
第109章 黃粱小鎮
慕容熾焰睡得十分不安穩,回身發熱卻還北毛氈捂得嚴嚴實實,朦朧的感覺到不斷上下顛簸拋跌,十分令人難受。終於,他耐不住煩悶,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惡劣環境讓他都忍受不了。
可是渾身上下一絲力氣也沒有,比十二歲那年的大病也不遑多讓。拼盡了氣力才睜開了眼睛,只見滿天的烏雲。
一個清清素素的聲音說道:“怎麼?睡得不好?”
那聲音有些陌生,語氣卻有些熟悉,慕容熾焰努力往聲源處轉去一看……
眼前還是有些模糊,一陣狂風卷過,然後他就似乎看見漆黑的水面下浮起一張白慘慘腫兮兮的面孔(其實那是黃翎羽的黑紗,因為挺密實的,如果不揭開來就只能看見下面慘白的臉色,卻看不清人究竟長啥樣),鼻子眼睛被擠成一團,扭曲不成人形。
這是……發酵失敗的白面饅頭。
——妖、孽。
慕容熾焰瞪著那張面孔看了很久,然後再度昏睡了過去。
“黃大,”旁邊一個騎驢的青年輕聲說道,“他又昏過去了?”
“哈哈,黃大還能嚇昏人。”另一個幸災樂禍地道,“果然是傳說的‘秀色可餐’——看你一眼就飽了!”
“……”黃翎羽嘆氣。
雖然為了交流方便,教了他們一些後現代主義的名詞解釋,但屢屢聽見從這群人口裡說出來,仍然覺得很錯位。
黃粱小鎮的春天。綠意盎然,十分熱鬧。
這個地處幾大城池之間的小鎮來客眾多,南來北往的客商絡繹不絕,是個很好做生意的地方,趕個圩口就知道這裡的人有多少種口音。可惜因為地處山區,環山面河,地勢發展不開,於是小鎮一直是小鎮,怎麼也擴建不成大城池。
梁小小和幾個六芒樓的同班的菜鳥們目前在小稻甜飯莊裡當跑堂,打點零工補貼日用。梁小小記菜精準,上菜熟練,滿面親和可人的微笑讓來賓至如歸,目前算是當紅小二。只可惜如今他笑不出來,因為自家老娘找上門來了。
小稻甜飯莊乃是黃粱小鎮上及其有名的鋪面。光聽名字,就讓人覺得即使單純一碗白米飯,都冒著絲絲煙白的白米甜香。
其間布置不奢華但很乾淨敞亮,比起那些油污滿牆,骨刺吐滿地的街邊小攤而言,生意想不好都不行。
不過此際時辰尚早,一樓大堂的門板還封著裡面的方凳全都疊放在放桌上,兩個夥計接著後堂天井照進來的陽光拖地板。他們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耳朵早就豎長了。
當紅小二梁小小愁眉苦臉地聽老娘牢騷,他老娘跋山涉水屈尊至此皆是因為他的一封家書。家書上寫——爹,娘,小小日思夜想,覺得果然還是喜歡男人,幫我把那門親事推了吧。
這是多麼驚世駭俗的一封家書啊!
老媽子二話不說,抄起雞毛撣子就心急火燎地趕了來。
梁小小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其實他是喜歡女人的,而且喜歡有一雙能把整個臉塞進去幸福地憋死的大胸脯的女人,但是誰叫他這麼不幸運,此次小測驗偏偏就抽中了這麼折騰人的題目。
他們這班的先生最近在教導談判之術,因此每人抽個簽,按照簽上所言行事後,再去勸解說服對象。
比如魯黑胡抽到了上上籤——到鎮東頭把王老漢的豆漿挑子砸了,罵他全家,咒他後代不長屁眼長痔瘡,然後想辦法同他和解,成為不打不相識的狐朋狗友。魯黑胡樂壞了,這次考試容易過。
梁小小抽到這簽子時,老先生的臉都有歪曲的趨勢,梁小小絕對沒有看錯,那時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表情。要說哪裡會出這種變態題目,還用問麼?自然就是遠近聞名臭名昭著但是無人不知無人親見的六芒樓。
“娘,我真的對、對女人的身體提不起興趣。”梁小小艱難的說出話,困難得要把自己舌頭咬下來一樣。撇眼一看,櫃檯後還在算米油帳的老先生臉上憋得已經泛起豬肝紅——難為這七老八十的老頭子還這麼血性。
“天哪,這造了什麼孽,早知道就不讓你出來掙錢。”
“娘,反正還有大哥二哥,讓他們為家裡傳宗接代還不夠嗎?”
“我是丟不起這人!”老娘哭得稀里嘩啦,“天哪,以後叫我在鄉里鄉親面前如何自處啊!”
“娘,你到這裡來說這件事,就不擔心兒子如何自處的問題嗎?”
“不能處最好!你這個小不要臉的,你越混越回去了啊?連男人都不想做了,老娘乾脆直接把你那裡給喀嚓掉,一了百了!”
梁小小差一點就給他娘跪下了,正在這時,大門扇板被人從外面撬開一片,然後一個灰衣人擠了進來,他三下五除二又拆了兩塊。緊接著一匹神情不善的高頭大馬得得邁了進來。
程平對周遭情況淡淡的掃視了一眼,覺得沒有危險,將慕容熾焰從黃翎羽身前抱下,招呼一個小夥計道:“幫他給洗洗,放到房間給安置。”
說完返身幫黃翎羽將束小腿的馬蹬卸開,將人接下來放在一張凳子上。
“呦,小小,今天有客啊?”黃翎羽一進來就看到熱鬧陣仗,有些好奇。
梁小小哭著臉道:“這是我娘。”
“大娘好。”
黃翎羽聲音清脆,姿態禮貌,黑紗雖然厚重,卻也可以隱約看出裡面藏者的皮膚很是白皙,十分引人好感,就連兩小小他家老娘也不自覺地擺上笑臉。
想到黃大的姿容儀態,梁小小機靈一動,指著黃翎羽就道:“娘,我不騙您,他乃是人中龍鳳,看過他後還有什么女人能夠入眼?您好好和他處處就知道孩兒的苦衷了!”
——呃?
黃翎羽停下喝茶的動作,把茶杯握在手裡,莫名其妙地看那母子之間的互動。就連程平也停下來了往後堂走去的動作。
躲在桌子後面的兩個同班的菜鳥在腰旁伸出拳頭。用力比出個拇指——有種!兄弟,我們挺你!
跑去裝上門口扇板的夥計又奔了回來,借著給黃翎羽添茶的時機低聲說道:“那傢伙在考說客科目的半年考呢,抽到了下下籤。”
——哦!黃翎羽同情的點點頭,決定暫且按兵不動,抱著同情的態度坐壁上觀。
不過看樣子要坐挺久了,頭上的竹笠紗幕戴起來也怪熱的。
梁家老娘哭哭啼啼:“天下的人都知道要孝順,你不順著爹娘就算了,怎麼還如此不孝!又不是不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一定是被他給強……”她斜眼瞪黃翎羽,再次注意到此人又瘦又弱又廢,根本不是能強迫人得料,於是換了言辭,“你一定是被他給誘……”
恰巧黃翎羽把頭上的斗笠連著冥離一起摘了下來,那張臃腫慘白的怪臉讓梁田氏再找不出責怪之詞,真的什麼話都罵不出來了。
梁小小順著自己老娘發直的目光轉頭看了回去,頓時!倒吸一口長氣!
真是令人髮指的景象。
“不、會、吧!”他一字一字地道,“你又……”
“我也不是故意的。”黃翎羽十分遺憾,只可惜這張發酵失敗的饅頭臉上看不出遺憾的表情。
梁小小隻好放棄求助外援的希望,拼命掙扎拼命掙扎,百般解釋百般解釋,最後萬般說服對自家老娘皆無效果。很可惜,說客一門課程,掛科重修。
這一事件成為班裡優等生的梁小小的終生恨事,同時也為六芒樓老大黃翎羽的傳世事跡中填上了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