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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名叫龐飛,有點手腳功夫,和俞鍾一樣雖不曾和瑞王上過戰場,但是自小便跟在瑞王身邊伺候著,其忠心不必懷疑。
“我們無能為力、無能為力啊!”俞鍾一聲愧嘆,又似感傷,“這裡就是一個亂葬崗,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活著走出去的一天。”
清淺站在門口,聽著這句話,眼眶直接紅了起來,她甚至差點沒忍住直接沖了進去,而就在這時裡面再次傳來了龐飛的聲音,只聽他寬慰道:“鍾叔,會有那麼一天的,會有的……”
裡面依舊是絮絮叨叨的聲音,清淺卻是沒有再聽下去。
俞爺爺,會的,我會將您帶出去,將您帶回瑞王府。
小然現在也長大了,我們都很好。
清淺回到房間的時候,溫煬也已經回來了,聽到聲音,溫煬抬頭看去,卻見此時的清淺臉色不是很好,便起身走過去開口問道:“師傅,怎麼了?”
清淺止住腳步,而後突然問道:“你可知道我們來這救的是什麼人?”
溫煬聞言一愣、腳步一頓,卻是搖了搖頭。
他只知道來這救人,卻是不知道救誰,他知道師傅心中藏了很多事,這些事情或許可能會改變他一生,但是他從選擇金鑾請命前往邊關之時,他這一生的路或許就已經改變了。
而不管如何,他能肯定的是師傅絕不會害他,所以師傅不說他便不問。
“真傻,”清淺突然一笑,而後又是嘆了一口氣,“這裡啊,關押著中楚的功臣。”
“功臣?”溫煬不解。
清淺點了點頭,“他們上過戰場,為中楚立下汗馬功勞。”
“那他們怎麼會被關在這裡?”
“那就要問金鑾寶座上的那個人了?”清淺看著溫煬的眼睛,“若是有一天你師傅我謀反了怎麼辦?”
溫煬聞言微微一驚,但是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所思考,而後才停他說,“師傅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這裡的功臣都曾經跟隨過瑞王。”
“那師傅?”溫煬脫口而出。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清淺沒有明說。
師傅這個年紀,武功、謀略、醫毒都如此出色,死過一次?
溫煬心中不知道有了什麼樣驚世駭俗的想法,這想法竟是讓他直接瞪著眼睛看著清淺,久久沒有說話。
“不過你現在想要叛逃師門,恐怕來不及了,“清淺狀似輕鬆地說道。
她知道此時的溫煬一定想到了什麼,但是她沒有去肯定溫煬心中的想法,同樣地也沒有去否定。
若不是她親身經歷,恐怕若有人對她說起,她也是不會信的。
“我不會的!”溫煬急忙說道。
他怎會叛逃師門。
是眼前這個人將他從“成為駙馬”這個無望的深淵中拉出來的,她曾不顧艱險為他取下應桓的項上人頭,她教導他武功、教導他謀略、甚至他這條命還是她救起來的。
“師傅,我不會的!”溫煬再次重複。
“嗯。”
在來到這採石場的第二天,就是昨晚被清淺教訓過的那群人也以為清淺肯定會鬧出什麼來,但是一切都很平靜。
每天十石石,清淺和溫煬兩人也按時完成。
那個婦人和她的小孩被溫煬送走,同批次來的其他犯人雖然奇怪,但是他們不會、也不敢問。
每日十石石已經是要了他們半條命,他們也沒有精力去管這些。
而後接連幾天都是這樣,只是偶爾清淺會抱病休息。
若是其他人恐怕是不會有休息的時候,但是清淺要休息,看押他們這批次犯人的官差們卻不敢有任何話。
而在清淺抱病休息的時候,她卻是趁著眾人勞作的時候,跑到各個地方去尋找瑞王府的人。
接連幾天,按著江帆所給的名單,確實找到了很多人,但是同樣的也有很多人沒有找到,而這些人清淺也發現了共同的特點……
在接連幾天沒有找到人,清淺知道不能再這樣浪費時間了,而此時也確實是要和俞爺爺和龐叔叔見面的時候了,他們或許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那晚她是膽怯了,她不知道若是走出去,她要怎麼面對他們?要怎麼和他們說她這個明明已經死的人,為什麼會在這裡?要如何告訴他們她為何是如今的模樣?
到底是近鄉情更怯,她忘了,若是她還活著,對於他們來說怎樣都好!
這天晚上,也就是在清淺來這採石場的第五天的晚上,俞鍾和龐飛所在的房間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而這人便是清淺。
看著突然出現的人,龐飛下意識將年過六十的俞鍾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來人,“你是誰?要做什麼?”
這人突然出現,武功絕對不是他這點手腳功夫能夠相比的,但是若是她敢傷害俞叔,他拼了命也是要讓這人付出代價的。
“龐叔叔,”清淺看著警惕的龐飛突然叫道,這稱呼讓龐飛頓時驚住。
龐叔叔,這個稱呼多久沒有人叫起,可是眼前這人他並不認識。
而就在龐飛疑惑的時候,清淺再次衝著被龐飛護在身後的另一人叫道:“俞爺爺。”
身後的俞鍾聞言從龐飛身後出來。
“俞叔,”龐飛回神,伸手將俞鍾攔在身後。
這人這樣稱呼他們,但是他並不認識她。
俞鍾卻是抓著龐飛的手,衝著他搖了搖頭,“沒事的。”
他活了六十多年,這女孩對他們確實沒有任何敵意,他甚至還能從她身上感受一種熟悉的感覺。
而這感覺……
俞鍾眼眶微紅。
俞爺爺?只有兩個人這樣稱呼過他,可是其中一人已經死了,而另一人他們被困在此,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俞爺爺,買糖人給歌兒吃,好不好?”清淺看著俞鍾說出這樣一句話。
而說這話的時候,清淺的眼眶已經有淚水溢出。
她幼年雖然早慧,但和很多孩子一樣嗜甜,爹爹和娘親不讓她多吃,她便時常趁著爹爹和娘親不注意的時候纏著俞爺爺討糖吃。
俞鍾聞言瞪大眼睛,顫抖地對清淺伸出手,嘴巴張了閉,閉了張,久久都無法吐出一個字。
而此時清淺卻是朝著俞鍾走了過去,而護著俞鐘的龐飛聽到清淺的話也是瞪著眼睛,在清淺走過來的時候竟是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前的人是幻覺。
“龐叔叔,小然已經許久沒有放您做的紙鳶了。”
清淺這話畢,龐飛才敢眨一下眼睛,“大小姐,是大小姐對不對?”
龐飛拉住清淺的手臂又哭又笑。
“嗯,”清淺點了點頭。
“大小姐沒死,”龐飛看了看清淺,又看向已經老淚縱橫的俞鍾,而此時的俞鍾幾乎是站不穩了,見狀龐飛急忙將其扶住,“俞叔,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