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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因為這個,他們對郡守府也產生了敵意,他們人數漸漸增多後,便時常有人夜裡往郡守府門口潑穢物,當地郡守仁慈,憐憫他們為妖僧所騙,便命令郡守府的人都少外出,儘量避免衝突,等待慶陽來人支援。
所以這蝗災的治理才一直耽擱了下來。
這時一直未說話的秦吏開口道:“要找個機會先見見郡守。”
傅湉點頭,“那伙僧人在哪裡?”
“在城東,那邊聚集了不少災民,他們平日裡就在城東開壇講經,施捨粥飯。”
“那我們正好可以去看看。”衛鞅神色不太好看,“會會這些‘高僧’。”
管事聞言有些猶豫,“這些妖僧信眾眾多,似乎還成立了一個‘普度寺’,幾位還是不要以身涉險的好。”
傅湉搖搖頭阻止他,“你找個人給我們帶路,我們換身衣服了過去看看。”
現在天色還早,馬車進城,沒道理會無人察覺。
既然隱藏不了行蹤,不如便扮作信眾,去會一會他們。
管事見阻止不了他們,只能戰戰兢兢的叫來米鋪的小二,又給三人準備了一身普通些的袍子,三人重新收拾過,扮作普通商人,便大搖大擺的往城東去。
如管事所說,城東確實聚集不少災民,有些是外地過來的,無家可歸便躲在城東避難,還有的則是本地受災的百姓,為了活命的米糧傾家蕩產。
蝗災爆發之後,長流郡的米價飛漲,到了普通人根本買不起的地步,家中沒了存糧的百姓只能將唯一的宅子變賣了換銀錢,可這個時候,宅子也不值錢,賣得的銀錢只能換了一點米糧,小心翼翼省著吃一陣子,也到了頭。
最後只能流落到城東。
傅湉看著靠著牆根坐著的災民,他們臉上的表情麻木又絕望,看到傅湉三人時,眼神動了動,很快又失望的移開。
傅湉他們過去的時候正好趕上傍晚講經的時間,三人走著,四周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原本神情麻木的災民忽然變得激動起來,眼中迸發出光彩,朝著同一個方向聚集。
三人跟在他們後面,就見災民聚集在一座宅子前,宅子略有破舊,門上的匾額卻是新的,上書“普度寺”三個大字。
這原本是個普通的家宅,被僧人改成了不倫不類的寺廟,加上門前紛紛跪下的災民,顯得滑稽又諷刺。
宅子的大門打開,兩個穿著灰色僧服的僧人雙手合十一揖,“有請普度大師。”
災民跟著雙手合十,齊聲念,“有請普度大師。”
普度大師這才從門後緩緩現身。
他穿著紅黃相間的袈裟,左手捻著一串佛珠,慈眉善目,但確實有幾分得道高僧的樣子。
如果傅湉他們不是提前知道流言就是從這裡流出去的話,估計都要信了。
普度大師出來後,目光落在他們身上,隨後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才盤膝坐下,開始講經。
這幫假和尚裝的陣仗倒是挺像,可惜一開口就露餡了。
普度大師所謂的講經,也不是講解經文,而且重複的念叨著:“上天有好生之德”“必不會降罪於民”“冤有頭債有主”等等之類的話。
傅湉總結了一下,大概意思是,這是上天對皇帝不仁的懲罰,而百姓是無辜的,因此祈求上天不要遷怒。
三人啼笑皆非,可這些災民卻似乎十分相信,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虔誠聽著,似乎只要這樣就能真的擺脫災難。
耐心等著講經結束,這些災民似乎完成了什麼極為重要的事情,連絕望的神色都轉好幾分。
普度大師沒有回去,而是緩緩朝三人走過來,“阿彌陀佛,三位施主也是來聽老衲講經?”
衛鞅笑了笑,率先開口,“我們聽聞長流郡有位普渡眾生的普度大師,便趕過來看看。”
普度大師微笑,眼神卻有些閃爍猶疑,“幾位看過了,覺得如何?”
“百聞不如一見,普度大師名不虛傳。”傅湉面不改色的接道。
果然普度大師的神色好看許多,“施主過獎,老衲只是想為這些災民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衛鞅故作驚詫,“我們三人過來,也是想為長流郡的災民做些事情,但是與大師不謀而合。”
“是呀,”傅湉接話道:“我們三人平日也信奉佛教,正好聽聞大師在此,便想來盡一份力。”
普度大師被他們一唱一和捧的有些飄,臉上的笑容抑制不住,“不知施主想如何救助災民?”
傅湉遲疑,“我們都是俗人,原本是準備了一筆銀子想捐給災民……”
普度大師臉上笑容更大,卻聽他接著道:“可是聽了大師講經,卻覺得這些災民最需要的不是銀子,而且幫助他們走出天災的陰影,重拾希望。”
普度大師的臉色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這倒是沒錯,可這些災民目前連吃飽飯都成問題……”
衛鞅詫異道:“大師不是每日都有施捨粥飯?”
普度大師笑容淡下來,暗中想理由搪塞他們。
從剛開始為了騙到信眾,他們有施捨粥飯之外,後來便很少施捨了。對外宣稱都是普度寺的存糧也耗盡,連大師的溫飽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