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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沒說完,就見聞湉忽然轉身就往河邊跑,他的腳應該是受了傷,跑的姿勢很彆扭,但即使是這樣,聞湉也沒有停下來,就像一隻被逼到絕處的兔子,憋足了勁兒往出口逃。
前面就是河,楚向天怕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大步追上去將他抓住。聞湉被他半抱在懷裡,只覺得所有的血液都衝到了腦子裡,瘋了一樣的捶打掙扎。
楚向天怕他傷著自己,只能更用力將他禁錮住,一邊小聲的哄著他。
但是聞湉已經被嚇懵了,又是抓又是上嘴咬,根本聽不進去,只絕望的想要掙脫禁錮。
楚向天一把把他橫抱起來,任由他捶打,聞湉死死的咬著他胸口不放,一雙漂亮的眼睛充滿血絲,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然後流下來。
楚向天疼得嘶嘶的抽冷氣,騰出一隻手在他後背安撫的拍打,心道這小少爺牙口還挺好,嘶……
懷裡的掙扎漸漸的弱下來,聞湉又是驚嚇又是疲累,精神已經有些撐不住了,楚向天依舊牢牢的抱著他,似乎聞湉的反擊半點不能撼動到他。
聞湉掙扎無果,看著月色下那人凌厲五官,最終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見他終於不掙扎了,楚向天本來鬆了一口氣,結果卻見他半閉的眼睛流出兩行淚水,不像之前的嚎啕大哭,聞湉咬著唇,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就這麼安靜的流淚。
“別哭,”那些眼淚像燙到他的心裡去,楚向天有些慌亂的給他擦眼淚,胡亂擦了兩下,又看見他臉上淺淺的傷口,只能愣愣的住了手。
他沒想到聞湉會怕成這樣。
抓聞湉上山完全是個意外,但是這個意外對於他來說,卻是個天降的好機會。
新皇登基三年,朝堂不穩,人心浮動,要想扎穩根基,就必要要找一隻帶頭的雞,殺給那些動作頻頻的猴看。楚向天來四方鎮,就是為了“殺雞”。
平楚二年,南明郡跟興東郡的交接處發現了一座金礦,南明跟興東的郡守是二皇子一脈,金礦被發現後,他們隱而不報,開始秘密的開採。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傳到皇帝耳朵里,皇帝震怒,卻沒有可靠的人手,於是一道密令將楚向天從邊境召回來,到了這小小的四方鎮化身土匪,一是要搜集兩郡郡守的罪證,二是要將金礦的位置跟開採量摸清楚。
金礦開採的很隱秘而且防禦極嚴,楚向天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避開對方人進去探查,聞湉的意外被綁架,卻主動把機會送了過來。
四方鎮的傅家,家大業大,紮根極深,雖然現在改姓了聞,能為卻依舊不可小覷。
將聞湉扣在了山上,就是為了逼聞家像官府施壓,逼他們出兵。
兩個鎮子的官兵不夠,他們只能從金礦上抽調,楚向天的人就可以趁虛而入。
一連串的計劃都很順利,唯一意外的,就是聞湉這個變數。
楚向天沒想到,這個軟乎乎的小少爺,竟然能避開他的人,一個人逃到後山來。
伸手將他臉頰上粘連的黑髮別到耳後,楚向天看著顫動的眼睫微微嘆了一口氣,“怕我不肯放你走,就乾脆自己跑了?”
“你知道這後山,有多少豺狼虎豹嗎?”
聞湉閉著眼睛沒有應聲,眼睫卻顫動的更厲害。
看著他可憐的模樣,楚向天不忍心再嚇他,托著他的腿彎將人往懷裡抱緊些,就抱著人大步流星的回寨子裡。
被拋下的周傳青三人還沉浸在目瞪狗呆之中。
良久,一個漢子不可置信的問,“剛才那個……是爺的小情兒?他倆這是鬧彆扭了?”
周傳青丟給他們一個高深莫測又意味深長的眼神,背著手轉身離開了。
現在是不是他不知道,但是看樣子,以後一定是了。
楚向天抱著聞湉往回走,聞湉比他矮了一個多頭,身量也比他小一圈,抱在懷裡總感覺輕飄飄的,哪哪兒都細。將人穩穩的抱好,楚向天瞥見他轉動的眼珠,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跟他說清楚,小少爺看起來像是嚇壞了、
“我先帶你回去處理傷口,等天亮了,就送你回去。”
“事情已經辦完了,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也不管聞湉聽不聽的進去,楚向天將該說的都說了,然後埋頭快而而穩的向前走,他的腳程快,沒一會兒就回到了寨子裡。
沒有去小喬家,而是將人直接帶回了自己家裡。
顧不得髒,將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楚向天給他把沾滿泥土的鞋子脫掉。手掌包裹住纖細的腳腕,楚向天小心的將腳上包裹的布巾取下來。腳底有些紅腫,腳後跟起了兩個水泡,被蒼白的皮膚一襯,越發的駭人。
楚向天皺了皺眉,直起身體對聞湉道:“我去拿藥,你要是累了就好好休息。”
聞湉勉強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眼裡有深深的不信任。
楚向天嘆了一口氣,轉身出去燒熱水拿藥。
聞湉這一身實在太髒,得好好擦乾淨,有傷的地方都要上藥才行、
人走了,聞湉強撐著沒有闔上的眼皮終於沉沉閉上,一個晚上大起大落的情緒,已經耗空了他所有的精力。
端著熱水回來的時候,聞湉已經昏睡了過去。
楚向天用溫水給他擦了擦腳,然後又點了兩支蠟燭,將銀針在火上烤了烤,小心將腳後跟的水泡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