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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暉覺得,蕭堯將他鎖在這裡,不僅是擔心他跑去逼宮現場找死,也是為了避免他違背曾經的諾言,眼看自己馬上就能當上皇帝,便像第二世那般瀟瀟灑灑的玩失蹤。
當真算是十分的未雨綢繆、思慮深遠了。
如此這般,孟暉被關了一個多月的小黑屋,只能通過自家光球資料庫里雜七雜八的東西打發時間,還順帶著寫了一份《關於世界意識打壓氣運之子的調查報告》,有所保留的將自己的猜測與證據羅列其中,準備等到恰當的時間再發送給主神系統——也算是提前完成作業了。
待到終於重見天日,孟暉整個人都有些恍恍惚惚。他看著看守自己的那幫狗腿子們一個個喜形於色,差點脫口而出「太子可是逼宮成功?」所幸話未出口,便意識到不對,連忙換了個更為委婉的詢問方式:「可是殿下此行一切順利?」
「順利的,順利的!」僕人連連點頭,喜不自勝得向孟暉分享消息,「三皇子伏誅,二皇子終生圈禁,太子殿下重歸儲君之位——哦,很快就不能叫太子殿下,而是要改口為皇帝陛下了!」
眾僕人高興的手舞足蹈,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一切經過講述了一個大概。
被二兒子逼宮、威脅皇位,又親眼看到三兒子被二兒子砍掉腦袋,皇帝大受刺激,原本在太子失蹤後就不算康泰的身體驟然垮掉。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太子「死而復生」,與大將軍裡應外合、率軍救駕,勉強算是給皇帝打了一劑強心針,但垮掉的身體終究還是垮了。
一番風波過去,皇帝身心俱疲。他看著自己龍章鳳姿、英氣勃發的太子,終於承認自己年紀大了,承認自己的時代已然過去——就算不承認也沒有辦法,無論是精力、健康,還是心計、手腕,他都輸給了自己盡心盡力培養的太子。
唯一的安慰,就是蕭堯畢竟是他最為屬意的下一任帝王,能夠將自己守了那麼長時間的國家交給他,皇帝也算是勉強達成所願。
二皇子謀逆一事關係重大,老皇帝無心處理,乾脆甩手丟給了太子。而太子也毫不客氣,雷厲風行的該殺殺、該抓抓,一連數日,午門之外流血漂櫓。
由於擔心還有逆賊流竄在外,蕭堯並沒有立刻接孟暉入京,而是強忍相思,待到將整個京城秩序整頓一新、再無隱患,這才傳訊過來,令人護送玄臻國師重返京城。
可以說,這一次二皇子逼宮,太子成為了最大的贏家,他不僅借著二皇子之手,將三皇子黨滅了個大差不大,還能名正言順的誅殺擁護二皇子的朝臣世家,順帶將皇帝惦記了很久的軍權收入囊中。
經此一役,朝堂中可以說是來了一次大換血,所有太子先前看不慣的朝臣,都被他清理了出去,而空餘出的位置,自然換上了太子暗中培養、拉攏的太.子.黨。
即使還沒有繼位,蕭堯便已然將整個朝廷變成了自己的一言堂。而更要命的是,其他皇帝這樣做,十之八.九都會被言官們扣上剛愎自用、排除異己的帽子,但太子這一番動作卻師出有名,讓人尋不到半點不是。
——畢竟,這些可都是或多或少參與過謀逆之事的逆臣呢,無論如何處理他們,太子也依舊都是一朵毫無瑕疵的白蓮花。
在事成之後倒回頭來品一品,孟暉覺得太子暗動手腳,將很多原本並不打算參與奪嗣之爭的朝臣推到二皇子與三皇子身邊,不僅是推波助瀾,讓奪嗣之爭迅速擴大化,同樣也是由於他早就看許多朝臣不順眼了,打算藉此機會一鍋端,方便自己上位後清理朝堂——而他這具身體的親爹左相,大約也是早早就被太子盯上、打算清理的那一批人。也無怪乎五皇子剛剛倒台沒多久,他就被人牽線搭橋,投向了二皇子,半點都不給他明哲保身的機會。
二皇子謀逆逼宮,身為他的黨羽、又是朝廷重臣,左相估計是沒什麼活路了,滿門抄斬都是輕的,說不定還會株連九族。而想到左相,孟暉就不得不想起他的夫人——原身曾希望他的這位嫡母惡有惡報,也不知現在算不算是得了「惡報」。
原身的嫡母除掉原身,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兒子剔除絆腳石,如今,她的兒子別說飛黃騰達,連命都沒了,當真是萬千算計一場空。
明明自己都懶得跟他們計較,他們卻不知死活、攪進了皇權鬥爭,一家老小不得善終,也算是很慘了。
——當然,對於他們,孟暉並沒有什麼憐憫之心,只是隨便想了想,就丟到了一邊。
大約是依舊擔心孟暉半路溜號,此番護送他回京,蕭堯足足派了五百精兵,將孟暉護了個滴水不漏,就連夜晚住宿,被包下的客棧樓上樓下都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仿佛在運送什麼巨型危險物品那般。
一路行來,孟暉格外心累,深深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下半輩子估計都會被這般嚴防死守,一時間十分想要自我了斷。所以,當他被送入宮中、重新見到蕭堯的時候,半點都沒給對方好臉色看。
當然,蕭堯對此是不怎麼在意的,笑嘻嘻的主動迎上前來,拉住孟暉的小手,語氣真誠:「這一段時間,當真是委屈國師了。」
「倘若殿下覺得委屈了小僧,那便請您稍稍控制一下您的不安感與控制欲。」見蕭堯將外人都遣了個乾淨,孟暉也懶得繼續端架子,語氣頗有幾分嘲諷的味道,「小僧在此拜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