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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孟暉與四皇子,則在另外兩個空餘的石凳上面對面落座。
五皇子的棋術比之孟暉還遠遠不如,自然更加不是太子的對手,而太子在面對自己這位弟弟的時候,下手比之面對孟暉還要果斷狠辣,沒下上幾步便逼得五皇子左支右拙、丟盔卸甲。
五皇子自然不想在玄臻大師面前輸得如此慘烈,更何況在下棋之時,太子還半是玩笑半是感慨的朝大師說了一句,表示五弟自小由名家教導,棋力竟還比不上大師獨自一人鑽研棋譜,當真頗為不成器。
五皇子到底年齡尚小、經驗尚欠,城府也不算深,被太子這樣刺激一番,原本還想乾乾脆脆的投子認輸,此刻卻被激起了好勝之心。
而偏偏,這一次,太子在下棋的時候不再像是與孟暉對弈時那般奠定勝局便爽快解決,反而越發像是於君寧那般,開始玩弄起自己的對手。
將五皇子的黑子引入一個陷阱,太子一番窮追猛打,吃掉大半黑子,隨後又仿佛是敵不過五皇子的垂死掙扎那般,終於被他衝破了圍堵、逃出生天。而待到五皇子鬆一口氣,稍稍找回些信心,他又將對方引入了下一個陷阱,往事重現。
孟暉在旁邊默默看著,宛若看到了曾經與於君寧對弈時候的自己,頓時對於五皇子充滿了同情。而棋力同樣出眾的四皇子也看出了太子貓戲耗子的把戲,不忍繼續看自己的五弟丟臉,又記掛著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不由抬頭看向對面專注注視棋盤的孟暉。
俗話說「觀棋不語真君子」,哪怕不是評判棋局,但是在旁邊之人認真對弈的時候卻閒談聊天,也同樣十分失禮。
倘若他與大師挨在一起,勉強好歹還能小聲交流一番。但如今兩人隔著一張桌子、一副棋盤,自小被皇貴妃嚴厲教導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皇家風範的四皇子著實做不出打擾棋局、隔著桌子與人聊天的無禮之事。
——太子這一出邀請,倒是乾脆的同時斷了兩個人與大師搭訕的機會,當真是一箭雙鵰的好算計。
由於太子的「刻意放水」,這一局棋耗費了不少時間,五皇子被太子折磨的心力交瘁,掙扎反抗也越來越虛軟無力,這才被終於玩夠了的太子鎖定勝局。
扔掉手裡的棋子,五皇子看著面前比之先前那副殘局還要慘烈的棋面,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在脫離了「當局者迷」的境地後,他清晰感受到了太子對於自己的輕蔑與戲耍,氣得整個人都快要爆炸。
深吸了一口氣,五皇子勉強忍住想要掀翻棋盤的衝動,剛想說幾句場面話來緩解自己的尷尬,便聽到他那位好太子哥哥含笑開口:「大師,時候不早了,咱們差不多應當回東宮用膳了。」
說話間,太子已然站起身,朝四皇子與五皇子頷首示意,「孤與大師先行一步,四弟五弟忙了一早上,也儘快回去用膳吧。特別是五弟,此番入了地獄,可要好好休養生息一番才行。」
四皇子微微愕然,而五皇子聽出太子對於自己的諷刺,更為咬牙切齒。
騰地站起身,五皇子半點都不想再看到太子那張似乎在耀武揚威的臉,勉強說了句「弟弟的確累了」便扭頭就走。
四皇子見五皇子頭也不回,只剩自己也毫無辦法。他偶像包袱重,既然太子已經明確表示自己要帶玄臻大師回東宮用膳、絲毫沒有邀請他一同的意思,四皇子也拉不下臉面糾纏,只能勉強笑著,恭送二人離去。
說起來,此次四皇子與五皇子共同前來,並非意外相遇,而是早早相談妥當,結成了在玄臻大師面前「刷臉」的同盟。
四皇子博學多才,再加上為了投皇帝所好,他對於佛家典籍了解極多,完全有能力與玄臻大師暢談無忌、搏得他的讚賞與好感。而五皇子則可以仗著自己年紀小而死皮賴臉,以免太子一言不合,拉著玄臻大師先行離開——就像是方才,倘若五皇子沒有被太子氣到轉身就走,便完全可以纏著太子同去東宮用膳。但凡太子不想撕破臉、傷了兄弟之間的表面和氣,大約都會捏著鼻子應了,而四皇子自然也能有藉口一併跟隨。
如此一動一靜的組合,應當說是經過了充分的考慮,卻不曾想他們尚未開展計劃,就因為五皇子的「一時失言」而被太子抓住了先機,自此一步錯、步步錯。
五皇子被棋局折磨的要死要活,而四皇子則在旁邊呆呆陪坐大半天,別說展現自己的佛學造詣了,就連一句話都沒有跟玄臻大師搭上。
目送太子與大師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園小路盡頭,饒是四皇子涵養再好,此刻也不由的沉了臉色,暗罵一聲五皇子著實不爭氣,如此輕鬆便被太子拿捏住軟肋、耍的團團轉。
那廂四皇子與五皇子糟心到懷疑人生,而這廂,跟在太子身邊的孟暉也有些懷疑自己先前對於任務的判斷。
雖然此次沒有跟四皇子和五皇子有過多少接觸,但看太子只用了幾句話、一盤棋便輕輕鬆鬆壓製得兩人無法翻身,孟暉便有些疑惑自己前來這個世界到底是幹嘛的。
以目前太子說一不二的儲君架勢和他對於自己弟弟秉性缺點的瞭若指掌,其餘皇子們在他面前根本翻不出什麼風浪來,完全不需要孟暉從旁協助。
所以……這是自己判斷失誤?世界意識的壓制並非應驗在其餘奪嗣的皇子之上?而是另外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