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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鳥兒已經飛離了牢籠,擁有了可以翱翔天際的能力,又怎會再願意重新回到狹窄逼仄的籠中?
「離婚」,這個年氏曾經連想都不願意想、恐懼到幾乎夜夜驚夢的詞彙,此時突然從腦海中冒了出來,讓年氏不由自主的心中激盪。
也許,人就是這樣的矛盾。
曾經的年氏對於年翔飛求而不得,於是心心念念著期待對方能夠回頭、死心塌地跟在他身後守候。然而,當年翔飛停下腳步,有了轉身走回來的預兆時,年氏卻突然發現了自己的抗拒與排斥,完全無法想像、更無法接受與年翔飛重新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
真是……太可笑了。
攥緊手中的筆記本,年氏被那股從心底里冒出來的強烈的抗拒感弄得心神恍惚。意識到現在並不是思考這些的好時間,她定了定神,勉強將注意力收回,卻聽到門外一陣喧鬧。
護士長神色一變,以為是有病患到了,連忙站起身出門相迎,幾個實習護士連同年氏也跟在她的身後,隨時準備搭手幫忙
不過,她們甫一出門,就發現情況不對。
診所門外圍了一圈的人,卻並沒有病患的蹤影。當先一人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穿著考究卻一臉憔悴,他的身後,則是被僕人押解著的一男一女,同樣狼狽不堪,面容猙獰到幾乎扭曲,其中那名女子甚至還大著肚子。
看到護士們出來,男人立刻鎖定了躲在後面,表情驚疑不定的年氏,三兩步走上前去,深深鞠躬,態度誠懇至極:「張女士,對不起,實在是太對不起了,鄙人周德升,此次特地前來向您賠罪!」
年氏性情柔順,哪怕對於這位助紂為虐的周德升頗有怨言,也受不了一位老先生對著自己卑躬屈膝,下意識側身一躲,語氣慌亂:「您、您這是要做什麼?」
「鄙人這次來,是誠心誠意向您賠罪的。我那不孝女做了大錯事,害了您與小少爺,而我則一直忙碌於事業,犯了失察之過,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此等醜事!」說話間,周德升朝身後的僕從們猛一擺手。
僕從得令,壓著那一男一女上前,一邊用力按住他們的肩膀,一邊擊打他們的腿彎,只聽「噗通」、「噗通」兩聲,這一男一女已然雙雙跪在了年氏的面前。
一臉懵逼的年氏:「………………………………」
羞憤欲死的年翔飛與周玲云:「………………………………」
——一時間,場面尷尬而靜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假裝有貓貓 和 Ashley 親愛噠扔的手榴彈=333=
第九十二章
年氏素來不善言辭, 看著面前的場景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年翔飛與周玲雲則面紅耳赤得恨不得當場鑽進地里,緊咬牙根、不吐一字。
這三個當事人都不說話, 自然就方便了周德升。
作為一個久經考驗的演技派,周德升長長嘆了口氣,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透著深深的歉疚與無奈:「想必鄙人家最近發生的事情, 張女士應當知曉了。」
剛剛才從八卦中得知此事的年氏僵硬的點了點頭。
周德升一臉憔悴,原本保養極好的皮膚上已然浮現出一條條皺紋, 明明僅僅過去不到半月, 便仿佛是老了十多歲:「我想說的,已經在那次接受報社採訪的時候說了, 但我依舊還欠您一個道歉, 當面的、誠摯的道歉。」
說完, 周德升又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絲毫不給年氏拒絕的機會。待到態度做得足了, 這才將自己的苦處娓娓道來。
周德升表示,自己管控著一個大商行,除了周玲雲外, 膝下還有三子一女。周德升將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商行與三個兒子身上, 對於周玲雲雖然寵愛,卻也不怎麼關注, 教養女兒的事情則大都交給了家中婦人。周玲雲找了男友,卻遲遲不願意結婚,周德升雖然奇怪, 卻也沒有多管,只當是她相信「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那一套,更加喜歡戀愛時的自由甜蜜,卻不想要早早嫁人。
周德升經常與洋人做生意,思想上十分開放。只要女兒高興,她願意過怎樣的生活就過怎樣的生活,周德升無暇多管,然而,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女兒的幸福竟然建立在了他人的痛苦之上。
周德升舌燦蓮花,又將自己洗白一番,而所有的髒水都潑在了自己的家人身上。他的口才太好,演技又太過出眾,哪怕年氏先前半點都不相信他在報紙上說的那些鬼話,此時看到態度誠摯的周德升,也不由得有些將信將疑。
就連年氏都因為周德升的講述而動搖,更不用說其他圍觀的民眾了。眾人紛紛對於被女兒坑了一把的周德升憐憫不已,唏噓感嘆。
看年氏神色間微有動容,感覺自己鋪墊的差不多了,周德升用手帕按了按濕潤的眼角:「在知曉此中原委後,我本是下定決心,一定要讓玲雲與年先生斷個乾淨的,甚至派人將玲雲騙回了家,將她關在房中,不許離開半步。但是,我卻沒想到玲雲對年先生執念極深,大吵大鬧、四處亂砸不說,還……」聲音哽咽一聲,周德升看向大著肚子跪在地上的周玲雲,神色中是恨其不爭、更是哀痛無奈,「還不惜以自殘絕食向我抗議。」
此言一出,圍觀民眾頓時哄然,看著周玲雲的眼神滿是譴責鄙薄。周玲雲死死埋著頭,身上微微發顫,也不知是愧疚還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