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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蕭堯也意識到自己繼續張狂下去,必然會出現問題,但依仗著自己在夢境中學到的政治手腕,他並不打算收斂自己的行為,而是果斷決定另闢蹊徑,以詐死脫離政治漩渦、隱於幕後,不僅不必委屈自己壓抑本性,還能坐山觀虎鬥,笑看鷸蚌之爭。
一邊是繼續規勸,將蕭堯的行為導回憋屈卻更加安全的正途,一邊是相信氣運之子的決定,跟著他冒一次險,孟暉站在分岔路口遲疑半晌,終究還是嘆了口氣:「罷了,既然殿下執意如此,又盡心盡力、做了那麼多年的準備,那么小僧便信您一次。只希望您當真有把握重歸京城、登基為帝。」
「國師放心,孤自然不會拿自己與那些選擇信任、追隨孤的人的性命冒險。」蕭堯欣然一笑,握著孟暉的手更加用力,「就算孤得不到那個位置,也早已安排好了後路,足以全身而退。」
聽到前一句話,孟暉還面露滿意之色,但蕭堯後一句話出口,孟暉便不由得一噎,下意識瞪了蕭堯一眼。
蕭堯被孟暉瞪,表情有些無辜:「怎麼?孤說得哪裡有不對之處嗎?」
孟暉冷哼一聲:「殿下身具帝王運勢,是必然要登基為帝的,小僧到您身邊便是為此而來,不接受第二個結果。」
蕭堯第一次見孟暉這般賴皮的模樣,只覺得十分新奇,剛想調侃幾句,卻突然想到了什麼,面色一沉:「倘若孤當真繼位,國師又要如何呢?」
孟暉被蕭堯的變臉唬得一愣,莫名其妙:「殿下何意?」
蕭堯眸光沉冷:「在夢中,孤征戰沙場之時,國師一直伴孤左右,但待到夢境進行到登基之後,大師便不見了蹤影,到底為何?國師既然記得前世之事,理應能夠為孤解惑吧?」
聽到蕭堯的質問,孟暉噎了一瞬,不知該如何回答。被對方專注緊迫的盯著,他本能的覺得自己一旦說了實話,對方估計就得立即翻臉黑化,不得不顧左右而言他:「殿下的夢境,不曾記錄小僧的歸處?」
「自是不曾。」太子沒有半分動搖和緩,「若非這樣,孤也不會詢問國師。」
——你這不是「詢問」,是「逼問」好嗎?孟暉腹誹著,訕然一笑:「既然夢境沒有記錄,那理應並非重要之事,殿下何須多問。」
「孤可不是這麼感覺的。」看到孟暉避而不答,太子面色更冷,「孤倒是覺得,那失去的片段極為重要,令孤心如刀絞、肝腸寸斷,如附骨之疽,只有將整根骨頭抽掉,從記憶中挖去、掩藏,才能勉強緩解一二。」
太子的語氣森冷冷的,讓孟暉下意識後脊樑發麻,越發不敢實話實說——他能說什麼?他能說第二世,為了爭取讓更多人的支持你,我一邊幫助你與一眾將領大臣牽線搭橋、結成姻親關係,一邊差點因為曾移情別戀你而心力交瘁,在你順利登基後便乾脆利落的辭官歸隱、不告而別,脫離位面?又或者是告訴你,第四世倒是沒有什麼嫁娶之事,你一心復仇、無心成家,而我卻走得更加乾脆利落,幫助你攻進京城、殺光前朝皇室後便尋了個機會果斷擋箭、正中心臟,一秒鐘都沒耽擱就咽了氣?
孟暉醞半晌,卻完全沒能找到一個恰當的表達方式,將自己之前做得那些糟爛事美化得不那麼扎心。那麼,既然說出口必然要扎心,那倒不如不說。
孟暉垂下視線,躲開蕭堯的逼視,輕嘆口氣:「往事不可追,殿下還是不要刨根究底為好。」
「所以,孤登基之後,國師的確是離開孤了,兩次。」蕭堯沉聲說道,語氣中仿佛夾雜著刀鋒血雨。
孟暉沉默。
「那這次,國師也會同樣離開孤嗎?」蕭堯咄咄逼人。
孟暉神色微動。
「若是國師在孤繼位後必然離去,那這個皇位,孤不要也罷。」蕭堯冷笑,「反正做了兩世皇帝,也算是夠本了,孤這一世做與不做,倒也沒什麼所謂。」
聽蕭堯這樣說,孟暉猛地抬頭,一臉難以置信:「若殿下不繼位,難道一輩子都要這般見不得光的躲躲藏藏,時時刻刻都提心弔膽,生怕被新帝查到蹤跡?」
「那又如何?」蕭堯滿不在乎,「大不了,孤率人離開這個國家便是,天大地大,又不止這一處容身之地。」
孟暉張了張口,一時間也不知道倘若蕭堯沒有當上皇帝,而是流浪去了別的地方呼風喚雨,自己這一次的任務算不算成功——但不管算還是不算,他都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
緩和了神色,孟暉嘆了口氣,打算先把蕭堯安撫住:「殿下多慮了,這一世,哪怕殿下繼位,小僧也不會離去。」
「當真如此?」聽到這句話,太子醞釀著暴戾風浪的眼底終於逐漸趨於平和,微微勾起唇角,「國師這句話,孤記住了。若國師食言,孤就算當了皇帝,也能隨時丟開手不乾的。」
孟暉:「………………………………」
——雖然蕭堯這句話說得十分不負責任,但孟暉卻能感覺得到,對方半點玩笑的意思也沒有。而通過這段時間與蕭堯的相處,孟暉也知道這傢伙任性妄為、肆無忌憚,他說的話哪怕聽上去再不靠譜,也有很大可能兌現。
更何況,皇帝這個位置對於其他人而言可能一輩子孜孜以求,得到了便絕對不會放手,但在當過兩次皇帝的蕭堯眼中卻只是一個他已經做膩味了的職業,一個不爽,分分鐘就能跳槽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