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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你怎麼了……你怎麼又哭了?”歹哥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他探頭過來,一臉的驚訝,畢竟他認識方林,還真沒見過他流過淚。
方林伸手摸了摸臉上,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早已經濕了,他怔怔的看著手掌上的水痕,一臉惘然。
隅哥……方林默念著這個名字,感到心頭一陣的奇怪的難過。
難道即使是夢,自己也無法逃過拖欠隅哥的感情麼?
是夢還是現實,自己已經無法分清,但唯一肯定的是,往後在自己的心中將永遠滯留這一份感情。
歹哥看著方林緩緩的將頭埋在膝蓋中抽泣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明明早上醒來聊天的時候也沒什麼事情的,醫生也過來檢查過說沒有大礙可以出院了,怎麼現在他倒是……不過是睡了二十幾天而已,怎麼醒來之後做出這些……異常的行為?
“林,你還好吧?”歹哥走過去,咧著牙輕輕的摸了摸方林的頭,雖說平時他也是這麼安慰家裡的小孩,可是……眼前這人已經長到二十四歲塊頭都比自己大了,這個感覺還真是妙得說不出來呢。
“……我沒事,只是有些傷感而已。”方林這才發覺身邊有人,慌忙用手背擦了擦淚水抬頭笑了笑,那無奈的笑容在那種陽光的臉上顯得有些牽強。
傷感?歹哥瞪大眼睛看著他,方林這個人線條粗他不是今天才知道,傷感這種小女兒氣的字眼從他嘴裡說出來,還真不是一般的不協調。
“歹哥,你擔心啥,我只是……剛剛醒來,頭有點暈而已……”看著歹哥這一臉驚訝的臉,方林抬頭一笑,但腦海中卻突然閃過那溫柔的鳳眼,那低沉卻帶著磁性的嗓子仿佛此刻就在自己的耳邊環繞著。
“小子,別嚇我啊!”見方林再用以往的語氣和他說話,歹哥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他拍了拍方林的肩膀,“醫生說你已經沒什麼大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已經通知了其他兄弟,明天給你好好的慶祝一下!”
“好!不醉無歸!”方林咧開嘴笑了,可是那心底一陣隱隱空虛。
閉上眼睛,再睜開,再閉上,再睜開,眼前已久是那醫院粉白的牆……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回到那個世界,無法再回到那個男人的懷抱中了麼?好不容易歹哥才同意讓他一個人在醫院過夜,方林終於可以一個人靜靜的躺了下來。
但是當一個人躺下來的時候,免不了胡思亂想。
隅哥他現在在做著什麼呢?其實動手的那一刻就已經預料到他因為自己的死會有多難過,方林不捨得也不忍心,但是為了能讓心愛的人活下去,卻還是走到了那一步。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會帶著愛人殺出重圍,但是那種地方,那種形勢,自己是無法做出其他決定,終究困獸一頭,為了愛人,只好如那個人所願,糙糙了解自己。
方林一向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選擇自殺這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性命,在他看來,只要不違背仁義之道,沒有什麼比活著更令人感到實在的事情,可是那只是之前的想法。和楚隅的相遇,讓他明白到,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死又有什麼好懼怕的?
楚隅……他現在是否和自己一樣,還沉浸在失去自己的痛苦之中呢?
好像魚兒脫離了水的感覺一樣,方林感到周圍的空氣有一種孤寂的冰冷,沒有了楚隅的這個世界,讓他感到有些窒息。
人們不是都說,時間會沖淡一切麼,即使烙印再深,總有一天還是會淡忘的……是吧?隅哥……在沒有人的病房裡面,方林咬著牙,眼睜睜的看著天花板,淚水不知不覺之間沾濕了枕巾。
番外02
02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多還是什麼原因,方林一直在床上滾來滾去也無法入睡,睡覺前喝的那杯水現在已經開始發生作用了,他突然瞪大眼睛看了看四周,一個挺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啊……”也許是這個身體太久沒動的關係,這突然的動作竟然令方林感覺肌肉一陣緊縮,他呻吟著活動了幾下手腳,便下了床,借著昏暗的燈光走出了病房。
這麼大的一層樓這麼多病房,只有樓梯旁邊才有一個廁所,長長的醫院走廊只有盡頭那一盞燈開著,方林看了看周圍的昏暗,他的夜視能力一向很好,有一盞燈已經夠他看清楚很多東西了,況且他也只是睡不著有些無聊出來走走而已,光亮不光亮根本沒什麼關係。
方林緩緩的走著,周圍的病房好像根本沒有人在住,而且值班的護士小姐也不知道哪裡去了,雖然早就聽歹哥說自己睡的住院大樓剛剛落成不久,而且離醫院中心有些遠,很多病人都不願意住這個病房,但方林卻沒想到居然是這個情況,如果自己不出來走一下的話,恐怕還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霸了這麼大的一層樓。
醫院的拖鞋是軟膠底的,走路的時候會產生嚓嚓的摩擦地板的聲音,方林就是這樣拖著鞋子一步一步的沿著走廊走下去,當他拐了個彎的時候,卻發現前方的一個房間亮著微弱的燈光。
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在?方林有些意外,他忍住上廁所的衝動,緩緩的往那個房間走了過去。
隔著玻璃窗看到那高高掛著的點滴瓶,方林有些驚訝,這種深夜也在打點滴的病人,病情看來不會輕得去哪裡吧,他稍稍轉開球鎖,輕輕的推開了門。
這病房的擺設相當的整齊,準確的說,除了一張床,一張擺東西的桌子,什麼也沒有了,不像他方林的病房,地上放著亂七八糟的幾張凳子,還有兄弟送來的水果什麼的。
這個病房給人的感覺就是從來都沒有人來探望過這個病人,真是可憐,想到這裡,方林借著昏暗的燈光瞄了瞄躺在床上的那個可憐人,突然間,他只感覺腦海中一片空白。
咋一看,方林還以為躺在床上的是他的隅哥,那斜入髮鬢的烏眉,筆挺的鼻樑,薄薄的抿合著的嘴唇,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熟悉,可是再仔細一看就發現其實不過是相像而已,眼前這人年紀比楚隅要大好幾年,怎麼可能是楚隅,即使他整一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中年版的楚隅。
這個人臉色好白,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而且身子瘦弱得只有一個骨架,好像隨時會掛掉的感覺,完全不似於楚隅的神采飛揚。雖然心裡這麼想著,方林卻怔怔的站在床邊看著這個男人,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
“你不是812的病人麼?半夜過來幹什麼?”門口處突然傳來一把女聲,方林嚇了一跳,慌忙轉過頭去,只見一個護士正推著車子進來,小小的車子上放著幾瓶點滴還有其他一些醫療器具。
“我……去廁所,走錯路了。”方林撒了個慌,但沒有離開的打算。
護士小姐冷冷的撇了他一眼,徑直將車子推到了床前,先是將之前吊著的那個吊瓶的換了下來,然後熟練的拿起男人另外一隻手,將吊瓶的導針插入男人的血管中,再調了調點滴的速度,從擦酒精到插針,那男人卻好像玩具一樣任她動來動去,一點反應也沒有。
“……奇怪,這個人是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方林在一旁自言自語著,卻被那個護士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他已經整整睡了十五年了,要是現在有反應才會嚇你一跳呢。”護士小姐說罷,拿起換下來的吊瓶放在車子上,連同愣在一旁的方林緩緩的推了出去,“你去廁所就趕快去,別到處亂走了。”
方林任由她推出了門口,雙腳卻再也沒有挪動一步。
“只有你是和我從同一個地方來,只有你知道我生活在另一個時空中的無奈,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在這裡生活了十五年,能令我動心的只有你。”
“楚隅是我的真名,我今年……今年三十二歲。”
方林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楚隅對他說過的類似告白的話,他的心突然激烈的挑動起來。
十五年……十五年……她說這個男人睡了十五年?怎麼會這麼巧合的?
隅哥和他的樣子長得這麼相像……難道真的是……
方林猛的抬起頭,他趁護士還沒有完全把門關上的嗣後沖了進病房,直直的往床尾撲了過去。
“喂,你幹什麼?別亂搞病房裡面的東西啦……”護士小姐沒想到這個男人會有這麼奇怪的舉動,她慌忙跟進去,卻只看見這個高大的男人正半跪在地上,雙手拿著掛在床尾的病歷卡,她生氣的走過去,正想教訓一下這個不聽話的病人的時候,卻發現這人正一臉奇怪的笑容看著自己。
“……陳初語……初語……楚隅……”方林念著病歷卡上的名字,突然間大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哈哈……我終於找到了……”笑著笑著,那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從眼眶中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