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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陸孝嚴止不住打了個冷戰,沒錯,母親已經死了,是父親指使人製造的車禍,又將罪名轉嫁到了周榮頭上。父親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他前一刻捧你在手心如珠如寶,後一刻就能眼都不眨地將你徹底碾碎,最初的母親,後來的自己,下一個又將是誰?小媽?周榮?姐姐?哈哈……
對於這樣的父親,陸孝嚴簡直有點佩服了,做大事的人確實不應糾結於各種牽絆,什麼親情、愛情、父子、夫妻,必要時全都可以一腳踢開。與父親相比,自己差著十萬八千里,或者說,只要世界上有凌希的存在,自己就永遠沒辦法成為父親。
可是他又很慶幸,慶幸世界上有一個凌希,讓他永遠不會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孝嚴,你在笑什麼呢?”小媽察覺到陸孝嚴臉上詭異的笑容,將他喚回了現實。
陸孝嚴誇張地扁了扁嘴:“當然是笑你們了,老夫老妻的,還這麼喜歡秀恩愛,簡直比新婚夫婦還甜膩。”
小媽飛快瞄了父親一眼,雙頰緋紅:“你要是羨慕呢,也趕緊找個合適的對象安定下來吧。別怪小媽囉嗦,你們兄妹三個看年紀都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收收心了,你們爸爸可是做夢都想抱孫子呢。”
父親看看陸孝嚴,大聲嘆了口氣:“唉,這三兄妹個個不讓人省心,老大就整天悶聲不響的只知道做事,孝儀呢是脾氣被我慣壞了,估計沒幾個人受得了,老三更離譜,傳過緋聞的女朋友、男朋友數都數不過來。孝嚴你可聽好了,玩歸玩,到時候真想領個男人回來,我是不會認的。”
父親的話聽著像是教訓,語氣卻算不上嚴厲,陸孝嚴應對起來也十分的玩世不恭:“爸爸想抱孫子還不簡單,我出錢出精子找人代孕不就得了,想生幾個生幾個,只怕你們要抱到心煩了。”想到大哥和姐姐之間有悖人倫的私情,再看看被蒙在鼓裡的父親,陸孝嚴簡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揭開真相的那一幕了。
生怕父子倆又因此鬧僵,小媽趕緊出面打起了圓場:“好了好了,遠騰,兒孫自有兒孫福,等他歲數到了,心態平和了,該懂的道理自然而然就懂了。來來來,現如今最要緊是先幫我嘗嘗花膠雞湯的鹹淡……”
小媽盛情邀請陸孝嚴留下吃晚飯當然不會是炫耀烹調技藝那麼簡單,這女人向來是如意算盤打得響。她一沒孩子二沒根基,又比父親年輕了幾十歲,一旦哪天父親這座靠山倒了,她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在此之前,她不得不未雨綢繆好好替自己謀劃一番。現在她弟弟被陸孝誠踢走了,這無異於斷了她的手腳,讓她無法再接觸到公司內部的經營與運作,小媽心裡必定惴惴不安,所以才會更加迫切地想要推陸孝嚴出頭,一方面籠絡人心,一方面牽制大哥,等到大哥與陸孝嚴平分秋色之後,她就可以順勢挑起爭端,坐收漁利了。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陸孝嚴和小媽其實是一拍即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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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上了桌,小媽一邊伺候著父親入座一邊打開了話匣子:“昨天和陳太太、周太太他們打牌,聽說老周又榮升了,司長跟前他也是大紅人,再這樣下去前途無量啊。”
父親笑著揶揄小媽:“你哪裡是去打牌,你分明是去送錢的。”
“你當送錢很容易嗎?”小媽半是邀功半是自嘲地吐起了苦水,“又要輸得自然,又要輸得體面,還不能給人看出破綻,沒點功夫是裝不來的。”
陸孝嚴接過小媽的話頭誇讚道:“就是,父親在商場上一帆風順,可少不了小媽你這個賢內助的支持。大佬們鬥法,斗得不就是眼光好,膽識足,消息靈通人脈廣。誰占了先機,誰就先贏了一半。能和政界高官的太太們搞好關係,送多少錢都不吃虧,那些內|幕消息可是花錢都買不來的。”
這番話倒是令父親頗為讚許:“做生意和打仗一樣,都是先下手為強,相應的,也要承擔一定風險,很多時候大家彼此都看不見底牌,只能靠賭。對了孝嚴,聽說林家在加州道有幾棟舊樓打算要出手,你去和林家那小子打聽一下,看能不能吃下來。”
陸孝嚴不解:“怎麼?爸爸也想涉足地產業?”
不等父親開口,小媽搶先替他講明了原委:“你爸爸收到風聲,政府可能會重新規劃加州道附近的兩片舊街區,擬建成里島最大的文化地標,如果消息屬實,正好可以配合我們的五星級院線計劃。”
陸孝嚴滿不在乎地專心吃著飯:“院線計劃是大哥負責的,這種勞心勞力的事還是交給他比較好。”
“話也不能這麼說,陸家只有你們兩個男孩子,做弟弟的替大哥分擔也是理所應當。”小媽偷偷瞄了父親一眼,斟酌著說道,“孝誠哪裡都好,就是行事太保守了些,穩妥是穩妥,卻不適合衝鋒陷陣。這想法之前也跟他提過,但他似乎沒什麼興趣。”
關於大哥的情況,陸孝嚴知道得可比小媽清楚,大哥不是沒興趣,而是只能裝作沒興趣,因為另一件事已經搞得他足夠焦頭爛額了。為了在項目里撈到更多好處,周挺暗中用別人的名字註冊了一家建材公司,大哥也有股份。好死不死,周家走私的一筆特殊材料在海上被緝私警查沒了,損失一大筆錢不說,搞不好還會牽連到周挺本人,大哥現在正忙著從泥潭中脫身呢,哪還有精力去搶占什麼先機。
不管怎麼說大哥畢竟是騰華國際的太子爺,明里暗裡父親總要幫著他樹立威信:“好了阿瑤,孝誠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就不要多加干涉了。老三,你不是和林家那個敗家子走得很近嗎,說起話來也方便些,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談吧。”
父親的決定正中小媽下懷:“你看看你,這就是難為孝嚴了,讓人家做事也師出無名啊。要我說呢,孝嚴老大不小的,也該擔些責任了,與其整天在外頭混日子,不如讓他跟孝誠好好學學做生意。老話說得好,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別看他現在淘氣貪玩,說到敢打、敢拼的勁頭,幾個孩子裡頭數他最像你。”
小媽的話並非沒有道理,父親也慢慢開始妥協了:“哼,幾個孩子裡數他最能闖禍倒是真的!我不求他有大成就,只求他不要再出什麼緋聞、醜聞鬧得滿城風雨,就算老懷安慰了。”
逮著機會,小媽牟足了力氣替陸孝嚴說著好話:“年輕人哪個不貪玩?孝嚴就是隨性了一點,逢場作戲嘛,狗仔拿來炒炒新聞,也無傷大雅。要真像老周的兒子那樣,為了個女人整天要死要活玩自殺,或者陳家小子那樣嗜賭成性輸了跑車又輸豪宅,你豈不是要頭疼死了。”
“他哪裡是隨性?我看他是任性。”有了比較,父親看陸孝嚴的眼神似乎真的溫和了許多,“行了老三,你也回去準備準備,下禮拜就給我滾來公司,我讓人事部給你安排一下,有什麼不懂的好好跟你大哥學習。”
陸孝嚴一聽登時愁眉苦臉地哀嘆了起來:“嚯,好大的代價,早知道今晚就不留下吃這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