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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妹的神情里滿是愧疚,好像損害到凌希的人是她一樣:“其實這種事經常發生的,以前還遇到過一個創作型歌手,是直接把人家的歌拿來用呢,然後給幾個錢就打發了……畢竟胳膊拗不過大腿,等什麼時候你紅了,他們也會倒過來捧你的,所以……加油吧凌希!”
凌希朝她安撫地笑了一下:“謝謝。”然後轉過身去抬手擺了擺,大步走了。
經過樓梯口的垃圾桶,他抬手將錄有插曲小樣的碟片甩了進去,動作利落而精準。
願望落空而已嘛,沒必要傷心傷肺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好比你平白被紮上一刀吧,可能很疼,可能流很多血,保不住還會很丟人地流淚哭鼻子,怎麼辦?等你再被紮上一刀,力氣更大,傷口更深,之前的一刀就顯得沒那麼疼了。
失敗是這樣,孤獨是這樣,被拋棄也是這樣,經歷得多了,就都不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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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安的上一部影片後期還沒完成,就已經在著手籌備新的片子了,這一次拍攝地點選在里島,聽說投資規模不小。
畢竟是國際級的知名導演,各路媒體都在緊盯著他的動向,電視節目和報紙雜誌紛紛向他發出了訪問的邀請。可馮安本人行事十分低調,不炒作,沒緋聞,拍戲以外的時間都深居簡出,方方面面充滿了神秘感。最終還是一家高規格的影視雜誌通過各種人脈關係成功打動馮安,讓他點頭接受了獨家專訪。雜誌的編輯是陸孝嚴朋友,所以他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採訪那天也混在工作團隊中一起跟了過去。
馮安本人比照片裡更加清瘦,鬢角的頭髮也早早泛白了,一雙眼倒是超乎尋常的銳利有神,說起話來語速緩慢,十分感性。
新電影《島上人》即將上映,話題自然是從它開始的,前前後後聊了好大一通,才漸漸轉向接下來的拍片計劃。記者問馮安下一部電影的題材,馮安表示要延續《島上人》的風格,拍同系列的第二部 ,是個歌手的故事。
記者很感興趣:“既然這部電影的背景選在了里島,那會不會選擇里島本地的演員呢?您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方便透露一下嗎?”
馮安回答得很詳細:“演員我們還在找,很遺憾目前還沒有合適的人選。電影主人公Lyle的年齡跨度是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所以我希望能找個真正的歌手來演,而且要年輕人,最好是新人。相比之下我不太喜歡用專業演員,因為他們經驗太豐富了,你說想要個笑容,他們可以立刻給出十幾種甚至幾十種,我不喜歡這種經過思考的東西。我更想要最原始、最真實的反應,比如有那麼一個人,他不是演員,他就是我心目中的電影人物。不是演員演活了角色,而是演員就是活著的角色。當然,也正因為這樣,我沒辦法和任何一個演員進行重複合作,因為我不會重複自己的故事。”
記者一邊聽一邊不住點著頭,等他說完又接著問道:“馮導,很多人說您片子裡的男性角色都差異很大,各有特點,而且非常出彩,但女性角色似乎都或多或少有些相似,刻薄一點說就是千人一面,不知道您自己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馮安面對質疑表現得非常淡定:“每個男人心目中都有個屬於自己的女神,女神各不相同,有人是居里夫人,有人是南丁格爾,有人是翁山蘇姬,有人是瑪麗蓮夢露,可能還有人是秀蘭鄧波……我的女神曾經生活在我最美好的初戀時光里,時至今日想起她,我還是會毫不吝嗇將所有美麗的詞彙加諸在她身上,年輕,活潑,純潔,善良,帶著點圓潤的嬰兒肥……可惜美好的東西總是很快消逝,就像花朵和彩虹一樣,所以我總是不斷在自己的電影裡尋找著她的影子,要麼聲音像她,要麼笑容像她,要麼側面的輪廓像她……”
記者會意地點點頭,又問:“還有個問題可能有些冒昧,據傳您的初戀對象是選美皇后孔繁珍,在她婚後你們還曾傳出過緋聞,請問這是真的嗎?還是八卦雜誌以訛傳訛?”
馮安輕輕笑了一下,反問道:“你會捨得用緋聞這種東西去玷污你的女神嗎?”
記者還想再套出些當年的八卦,可惜馮安不肯說了,無奈話題只好繞回了電影上頭。採訪結束,馮安又補拍了幾張照片,就在助理的陪伴下告辭離開了。陸孝嚴想了想,也當機立斷跟了出去。
很奇怪,馮安並沒有立刻上車,而是閒閒站在路邊,好像等人的樣子。陸孝嚴觀察了片刻,見並沒什麼人出現,試著走過去打招呼道:“馮導您好,我叫陸孝嚴,剛才您在裡頭做訪問時應該見過了吧,請問能耽誤點時間請您喝杯東西嗎?”
馮安微笑著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剛好附近就有一家環境清幽的中式茶樓,陸孝嚴與馮安一前一後走了進去,對面分別坐定,陸孝嚴也不囉嗦,開門見山道:“其實……我是孔繁珍的兒子……”
馮安仍舊保持著儒雅笑容:“其實我也早就認出你了,你長得很像你媽媽,尤其眼睛,和她二十幾歲的時候一模一樣。”
看來馮安是早有心理準備了,陸孝嚴也沒打算多繞圈子:“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跑來見您。其實我的目的很簡單,只是想有人能多告訴我一些媽媽去世前的事。”
馮安端起熱茶慢慢抿了一口:“這種事情問你父親不是更直接?”
陸孝嚴無奈地攤開兩手:“從媽媽去世那天起,這就成了我們家的禁忌話題,不是不能問,而是問了也沒人敢回答。”
“他應該做的不是忌諱,而是愧疚。”馮安苦笑著搖搖頭,“從始至終,阿珍都是愛他的,一心一意愛著他,可他呢?非但不信任阿珍,還要在明知道一切只是虛假緋聞的情況下,為了保住面子而封殺我,逼我去美國發展。”
陸孝嚴疑惑地眯起眼睛:“這麼說……我媽媽並沒有背叛爸爸?”
馮安幽幽嘆了口氣:“唉,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吧。很多人遇到喜歡的畫冊,都會選擇一次性購買兩本,一本拿來翻看,一本拿來收藏,收藏的那本連塑膠封套都不會拆來。阿珍對於我來說就是一本小心翼翼珍藏的畫冊,裡面全部都是關於青春最真摯、最美好的記憶。”
陸孝嚴心中的疑團仍未消去:“可她去世時,分明開著你的車子。”
馮安猶如長在臉上一般的笑容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無盡的遺憾與哀傷:“這才是我離開里島的真正原因。雖然當年你父親勢力很大,但我那時也有大公司做靠山,不是非離開不可。我去美國,是因為在里島發生了讓我追悔莫及的事,我受不了,所以逃了。事發當天我們剛剛結束掉一部戲的拍攝,阿珍說要趕去附近的精品行買一款剛上市的限量版戒指,偏巧她的車油快耗光了,很著急,我就臨時和她換了車,誰知她這一去再沒能回來……”馮安的目光透過落地窗望了向室外嘈雜的大街,眼神深邃而悲切,深陷在久遠的回憶之中,“我和阿珍是高中同學,曾經短暫的交往過一段時間,後來各自考入不同的學校,也就自然而然分開了。和其他人苦澀的初戀不同,我對於初戀的記憶全都是既陽光又正面的。後來她去參加選美比賽,得了冠軍,我在電視前替她激動不已。等到我作為導演再次與阿珍相遇,她已經和你爸爸生活在一起了,我知道她沒有名分,私下曾經替她不平過,可她自己並沒有抱怨,反而告訴我她很幸福。阿珍跟我說,她喜歡強大的男人,她理想的對象應該是穿著盔甲的騎士,從遠方馳騁而來,將她一把攬上馬背……她說你爸爸就是那樣的人。我並不認同她的想法,你知道,女人面對愛情總是沒辦法冷靜思考的,可我是她的朋友,所以不管我認同與否,都會真誠地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