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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真假,馮安對他說,lyle,我告訴你,有時候真的未必是好,假的未必是壞。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未必就可信,那可能是別人在欺騙你,也可能是你自己在欺騙自己,無論如何,你選擇相信了,就說明它更符合你內心期待的樣子,它會使你更快樂。
談到愛情,馮安對他說,lyle你看,很多人會在愛情里受傷,那是因為他們把愛情想得太過美好了,以為所有的愛情都像童話故事一樣,衝破幾道阻礙,打敗幾個惡魔,王子和公子就可以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其實呢,也有人犧牲了美妙的歌喉,將尾巴剖開變成雙腳,寧願每日在刀刃上行走,只求能陪伴在愛人身邊多一刻,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得到。所以在愛情裡頭,不被愛的那個註定變成泡沫。
馮安的話凌希並不能完全理解,也沒什麼切身體會。可每天聽著,他也忍不住去思索起了自己的人生,想得越多,越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他來到里島,在這裡唱歌,比賽,拍電影,進入天星,認識陸孝嚴,喜歡陸孝嚴……會不會有一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只是做了個夢呢?會不會,他根本不懂彈吉他,也不擅長唱歌,沒有認識林廣樂等等的一群人,沒有交到程澈這個朋友,沒有被父親接受,生活里根本就沒有陸孝嚴的存在,又或者陸孝嚴是存在的,只是從沒像他以為的那樣喜歡著他……
凌希大腦里塞滿了馮安灌輸給他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使他常常走神,有時會保持同一個姿勢動也不動坐上好久,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種狀態正是馮安想要的,因為凌希是非專業演員,毫無表演技巧,也沒辦法精確地控制情緒,所以這種“體驗派”的表演方式更加適合他。簡言之,就是逐漸“催眠”凌希,讓他不知不覺中開始用lyle的方式說話、走路、做表情,甚至把自己當成lyle去考慮問題,等到哪天凌希真變成了lyle,那也就無所謂表演,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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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凌希被馮安蠱惑著懷疑人生的時候,陸孝嚴正在步步為營操控著自己和別人的人生。
方瑤懷孕了,確認過消息之後陸孝嚴長長鬆了一口氣。想想真是滑稽,他竟然如此期待著一顆和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受精卵。他希望那是個男孩,白白胖胖健健康康,最好長得也很漂亮,因為那個孩子將是父親愚蠢和恥辱的見證,一個既“漂亮”又“健康”的見證!
看樣子父親還不知道方瑤已經懷孕了,一方面月份尚淺,以方瑤謹慎小心的性格應該不會這麼快昭告天下,另一方面父親正在為大哥惹出的亂子善後,根本顧不上老婆的肚子是圓是扁。
大哥和周挺鬧翻之後,父親約周榮當面談了幾次,雖然免不了口角爭執,但也沒發展到完全鬧翻的地步。當初父親靠周華和周家的扶持才闖出了一番天地,所以許多年一直處處唯周家馬首是瞻,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騰華在里島影視娛樂界如日中天,說話早已有了底氣。兩家又是姻親,又是生意夥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謂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按道理周榮本不該做得太過決絕。
怪只怪他得知了一個塵封多年驚人的秘密,原來他當初派人出手去教訓馮安,卻陰差陽錯撞死了自己愛慕已久的女人孔繁珍,全是拜陸遠騰一手所賜,是陸遠騰在孔繁珍的車子上動了手腳,才會讓他追悔莫及,並受制於人整整二十年。
周榮沒有切實的證據扳倒陸遠騰,但他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窩囊氣,得知消息的三天裡他沒爭沒吵,沒上門理論,只是在三天後突然撤走了在騰華的所有資金,同時停止了一切合作項目,打了陸遠騰個措手不及,不金如此,他還接連幾次與騰華最大的競爭對手秘密約見,似乎憋足了力氣要不計後果和陸遠騰宣戰了。
父親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不但迅速與幾家跨國集團展開合作,還將目光投向了里島最具影響力的老牌唱片公司——盛氏金鼎唱片。
周末照例是家庭聚會的日子,父親提前好些天就跟陸孝嚴打了招呼。至於父親打著什麼主意,下一步的計劃又是什麼,陸孝嚴清楚得很,他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想瞧瞧父親到底會如何開口。所謂言傳身教,他要在父親身上學習的東西太多太多了,比方說,怎樣不動聲色殺死自己的妻子,又怎樣沉著冷靜出賣自己的兒子……
大哥陸孝誠自從栽了跟頭之後似乎低調不少,整日深居簡出修身養性,聽說院線計劃進展順利,他還不止一次熱情地誇獎陸孝嚴,說什麼早就知道陸孝嚴非池中物,還曾在父親面前數次替這個弟弟說過好話,如今看到弟弟做生意越來越有一套,他感覺肩上的擔子變輕了,終於可以閒下心來學其他富家公子那樣輕鬆地吃喝玩樂、談情說愛了。
對於大哥這一套漂亮話,陸孝嚴不會當真,但不妨礙他虛情假意地央求大哥早點回來公司,拯救他脫離昏天黑地的忙碌生活。
陸孝嚴開車剛進院門,就見姐姐踩著高跟鞋一陣風似地迎面走了過來,經過車子旁邊,她停下腳步,伸出兩根手指敲了敲車窗。陸孝嚴將車窗降下來,胳膊肘搭在車門上探出頭問道:“打扮得這麼漂亮,是去約會吧?”
姐姐嬌嗔地白了他一眼,手扶車頂點起只煙吸了兩口:“陸孝嚴,我原以為你很聰明的,現在看來你可真夠傻。”
陸孝嚴故作委屈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大小姐,我又哪裡惹到你了?”
姐姐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手指夾著香菸的姿勢又性感又優雅:“你是腦子裡灌進漿糊了嗎?在這個家裡,你,我,大哥,爸爸,咱們幾個才是有血緣關係的。就算不是一個媽生的,也是親兄弟親姐妹。老三你記住,我是你姐姐,真到了緊要關頭,我一定站在你這邊,那個女人是什麼東西?哼,你可別被她花言巧語給騙了,她最本事的就是蠱惑人心。你看,爸爸不就被她攥在手心裡了嗎?搞不好將來這個家都要被她霸占去了,你我姐弟再不好好團結起來,只怕將來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總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姐姐從手包里拿出隨身的小煙缸,將菸頭按滅,然後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手背,扭頭朝車庫走去。
從始至終,陸孝嚴都一邊聽一邊展現著親切而得體的微笑,儼然乖乖好弟弟模樣。姐姐這番話說的自然是方瑤,可名字調換成她自己,似乎也很契合。失敗如陸孝嚴,無論站在哪一邊,和哪個團結起來,到最後終歸是沒有立足之地的,這大概就是命吧。
走進客廳,傭人說父親早已在二樓書房等著他了。陸孝嚴三兩步上了樓,一進門就撞上了父親笑眯眯帶著慈愛的目光。陸孝嚴大咧咧往沙發里一坐,不動聲色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一個有小聰明卻不堪大用的紈絝子弟二世祖。
父親臉上帶著慣常的氣度與威嚴,邊擺弄茶具邊慢悠悠話家常般對陸孝嚴說道:“孝嚴,我最近有些打算,想聽聽你的意見。你應該知道了吧,我剛剛見過美國來的米勒先生,我們在談如何為騰華增強品牌競爭力,開拓更大的市場。外面很多人對於騰華的印象都是運氣好,根基不穩,劍走偏鋒,想扭轉這種形象,最好是找到一家業界最具聲望的老牌公司合作,強強聯合爭取雙贏。依你看……金鼎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