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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孝嚴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語氣格外冷淡:“管他是‘心有靈犀’還是‘靈犀一指’,我完全沒有興趣。”說完他將手裡的酒一口乾掉,空杯重重砸在了桌面上。

    “就是就是,”林廣樂誇張地點頭不止,“心靈這種高級東西不適合你,你還是直接上床表演‘一桿進洞’去吧,反正你資源豐富,什麼老鷹啊小鳥啊低飛啊,哈哈哈……”

    “你們要去打高爾夫嗎?那我得先約場地。”戴志友一如既往聽不懂笑話,還從包里掏出記事簿認真翻看了起來,“喂,不行啊,明天阿樂要陪他奶奶做健康檢查,晚上孝嚴小媽過生日,後天和朱先生開會……”

    現場安靜了兩秒鐘,繼而爆發出哄堂大笑。

    戴志友之所以叫呆頭,一方面因為他人很呆,另一方面因為他頭很大。頭大了,存儲量自然也大,他能準確記住朋友們的生日,血型,喜好,口味,乃至日程安排,每天忙前忙後像個老媽子似地照料著大家,並十幾年如一日樂此不疲。念書的時候數他功課最好,經常包攬另外三個人的家庭作業,寫周記都能同時模仿出四種迥異的風格。遇到踢球、打架這種體力活動的時候,他又盡職盡責地充當起了衣帽架,只管站在安全區域,任大家把外套書包全都往他身上掛。

    能混在一個小圈子裡,幾人的家世背景自然都不會差到哪裡。戴志友的父親是大法官,母親在律政司任職,外公是太平紳士,家裡人一直期望他也能從事法律相關工作。可惜戴志友志不在此,他雖然以優異的成績畢了業,卻在兩年又兩年的實習期後始終沒能拿到律師執照,成了父母眼中恨鐵不成鋼的極品廢柴。

    與戴志友正相反,蔡史墨雖然從小到大成績平平,卻勝在消息靈通腦子活絡,移民英國後生意做得順風順水。蔡父是新聞處高管,蔡母是財經記者,從小耳濡目染,使他在待人接物上更成熟也更圓滑,是個真正有能力做大事的人。

    林廣樂家裡經營地產生意,是名副其實的土財主。因為父母去世得早,到這一輩就只剩了他一名男丁,家裡奶奶姑姑姐姐妹妹滿屋子女人,簡直將他寵上了天。他嫌學經濟枯燥,長輩們就由著他去學了藝術鑑賞,畢業後他說要鍛鍊自己,長輩們就由著他丟下家族生意和幾個狐朋狗友搞起了廣告公司。寵來寵去他什麼本事也沒學到,最後終於把自己折騰得破產了。

    眾人正鬨笑著,林廣樂的手機響了,接起來一聽,原來是有朋友做生意需要資金周轉,想找他入股。所謂“入股”只是比較好聽的說法,比較不好聽的說法就是想拿他當人肉提款機。林廣樂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講義氣,最大的缺點也是講義氣。他的朋友三教九流五花八門,從上市公司老闆到地鐵口賣甘蔗水的小販都能勾肩搭背聊得火熱。不管真朋友假朋友,只要開口,他總是有求必應的。

    聽林廣樂和通話對象越聊越起勁兒,眼看就要開支票給對方了,陸孝嚴一把奪過電話直接關了機。三十幾歲的林廣樂之所以淪落到那般悽慘境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懂經營又四處散財,兄弟一場,陸孝嚴無論如何不能任由他重蹈覆撤。

    林廣樂還在“喂喂餵”著,手上已經空了,他翻起大眼皮瞥向陸孝嚴:“怎麼了?我這正講電話呢。”

    陸孝嚴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語重心長地勸道:“阿樂,家底再殷實也有耗光的一天,隨便一次投資失敗就可能害得你血本無歸。這個世界沒有人不愛錢,更加沒有人會平白無故把到手的肥肉分你一杯羹。那些信誓旦旦說要送好處給你的傢伙,一定是想從你身上撈到更大好處。”不等林廣樂開口反駁,他又厲聲補充道,“還有,以後不許再玩機車了,更不許跟人飆車。除非你想摔斷脊椎,一輩子坐輪椅,連拉屎拉尿都要人伺候!”

    林廣樂被他說得汗毛直豎,拍著胸口嘀咕道:“孝嚴你是喝多了吧?什麼摔斷脊椎什麼坐輪椅的,也太不吉利了。別忘了當初可是你先帶著我玩機車的,那輛F4RR還是你送我的呢。”

    “閉嘴,記住我的話,再囉嗦就揍你!”陸孝嚴煩躁地瞪起眼睛,瞬間顯得有些面目猙獰。他性格強勢,又是少爺脾氣,從小就在幾個人里稱王稱霸慣了,動起真格的倒也有幾分威信。起碼“揍你”這話對於小孩子心性的林廣樂來說很有震懾作用,尤其在喝過酒之後。

    感覺到氣氛不大對頭,戴志友試著提議:“今天也差不多了,要不咱們就散了吧。太晚回去的話Maggie又該對我疑神疑鬼了……”

    Maggie是戴志友的女朋友,是個慣會招蜂引蝶的女人。戴志友活到二十幾歲不抽菸不喝酒不濫交,對女朋友一心一意,簡直稱得上絕世好男人,可惜那女人根本沒瞧上他,只是要把他當成跳板藉以混進更高級的社交圈子而已。上輩子Maggie曾主動向陸孝嚴投懷送抱,結果非但沒成功,還受了陸孝嚴好一通羞辱,她心生怨恨,在戴志友面前設局污衊陸孝嚴對她圖謀不軌,直搞得兄弟二人反目成仇了依舊不肯善罷甘休。

    沒等戴志友說完,陸孝嚴又將矛頭指向了他:“還有你呆頭,不要整天被個女人耍得團團轉。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都不可信,女人說的漂亮話更不可信!什麼你愛我一萬年,我愛你到永遠,都是狗屁電視劇編出來騙無知少女的。那些整天叫著愛你愛你的人,很可就是最後出賣你的人,而真正愛著你願意陪你一起去死的人,根本不會常常把愛掛在嘴邊!”

    說完這一番話,陸孝嚴激動得眼圈都潮紅了,因為這就是他的肺腑之言,切膚之痛。他也曾犯過同樣的錯誤,有眼無珠誤信了沐夏,並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陸孝嚴的話沒能觸動戴志友,卻得到了林廣樂的響應。林廣樂是個不婚主義者,也沒談過戀愛,活到二十五歲仍然還是徹頭徹尾的處男,他一向看不順眼戴志友在女朋友面前低三下四的謙卑相:“對對對,孝嚴說得沒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就不明白那些女人到底有什麼好,還不是照樣吃飯睡覺拉屎放屁。我覺得我這輩子能和兄弟們在一起每天開開心心吃喝玩樂,就知足了!等將來我老得動不了,你們幾個就輪流照顧我,每人分擔四個月,剛好湊夠一年。來,為兄弟乾杯!”

    舉起杯子等了半天沒人響應,他倒也不氣餒,主動替其餘三人分別倒滿了酒送到手裡,又逐個碰過去,之後仰起頭一飲而盡,自己跟自己歡呼道:“兄弟萬歲!去他媽的女人!”

    丟下林廣樂一個在那人來瘋,蔡史墨坐到陸孝嚴身邊細心詢問道:“孝嚴,我感覺你今天不太對勁兒,是不是遇到麻煩了?不如說出來大家幫你想想辦法……”

    陸孝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緩緩搖了搖頭:“阿Mo,我們一天是兄弟,就一輩子都是兄弟。事業沒了可以再努力,只要有命活著,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兄弟不行,兄弟要靠緣分,有今生沒來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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