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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發掉林廣樂,陸孝嚴一時也沒什麼話說,沉默片刻,他習慣性從衣袋裡掏出根煙點了起來。誰知這頭剛抽了兩口,就見凌希微垂著眼瞼幽幽瞄了過來。陸孝嚴接收到凌希的眼神,不等大腦做出指令,身體已經條件反射般跑去了茶几旁邊,一秒鐘不耽擱直接將菸灰缸端在了手上。

    凌希自己從不在房間裡抽菸,如果菸灰不慎落在地毯、沙發或者衣服上,他會像生了虱子一樣渾身難受。換成陸孝嚴在房間裡抽菸,他也不多囉嗦,只管舉著菸灰缸走一步跟一步,直到陸孝嚴整支煙抽完,菸頭掐滅了才肯罷休。

    最開始陸孝嚴不堪其擾,幾乎快被逼瘋了,可慢慢的習慣養成自然,不用凌希再提醒他就菸灰缸不離手了。這下意識的舉動就跟他對凌希的感情一樣,都是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轉變著,可惜他太粗心,自己竟完全沒有察覺到。

    凌希站著看了半天,總覺得這樣白吃白喝有點過意不去,他探頭往廚房裡瞧了瞧,見插不上什麼手,就趁戴志友得空的時候試著問了一句:“呆頭哥,需要我幫忙嗎?”

    不等戴志友給出答案,陸孝嚴趕緊替他指派了一項力所能及的工作:“別看了,那些你都做不來,去幫著擺擺碗筷吧。”

    對於凌希糟糕的廚藝,陸孝嚴至今心有餘悸——如果那能稱之為廚藝的話。燒飯、煲湯這些凌希是不會的,他最多能在早餐時烤兩片吐司煎兩隻雞蛋。他煎的蛋總是一面焦糊,一面散黃,黏糊糊硬邦邦撕也撕不開。  

    但凌希就是有這份兒自信,每每端了拿手好蛋上桌,還要特意問過陸孝嚴的意見:“好吃嗎?”

    陸孝嚴自然不會給他留面子:“像屎一樣,叫人怎麼吃?”

    嘗試過無數次之後,凌希終於接受了自己廚藝很糟糕這一現實,再碰到兩人要留在家吃早餐的時候,他會這樣詢問陸孝嚴:“今天想吃|屎蛋嗎?”

    聽著像是開玩笑話,可他又說得一本正經,讓陸孝嚴瞬間連啃干吐司的食慾都沒有了。好在凌希還有一張秀色可餐的臉,可以彌補陸孝嚴在視覺和味覺上受到的雙重創傷。

    -

    凌希也覺得陸孝嚴的建議很有道理,菜刀鍋鏟這些他根本碰都沒碰過,空有幫忙的心,萬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於是他跑去仔仔細細洗乾淨兩隻手,又取來餐具一一擺到了桌面上。

    他是個彆扭的人,凡事都要遵照一定規律,比如湯碗要放在骨碟左邊,碗碟距離桌子邊緣的寬度要保持一致,筷子都要以相同角度架在碟子上,半點不能出錯。

    陸孝嚴就知道他會犯些亂七八糟的臭毛病,故意走到桌邊用指尖兒一帶,使壞把擺好的筷子給撥到了旁邊。凌希弄完手邊這些,抬起頭發現別處還有問題,以為是自己疏忽了,又走過去照原樣重給擺放得整整齊齊。他做事的時候表情很專注,頭頸低低垂著,用手指一點點認真做著比對,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底勾出一片濃密的陰影,時不時還顫動一下,讓人衝動著總想去摸摸。  

    說不出什麼原因,看著這樣的凌希陸孝嚴就是忍不住要去逗他,還趁他沒留神故技重施飛快伸出手去挑開了另一雙筷子。不想這次失誤了,手還沒來得及撤走就被凌希逮了個正著,不用特地去看他也感受得到凌希那雙大眼睛正直筆筆盯在他臉上,眨也不眨的,裡頭除了狐疑、費解肯定還有那麼丁點兒的鄙視。心裡糗了那麼一小下,陸孝嚴又迅速恢復成旁若無人的模樣,吹著口哨坐到沙發里抽菸去了。過了一會兒,他偷偷用餘光瞥向凌希,還好凌希並未深究,繼續執著地調整起了筷子的擺放角度。

    阿Mo有事耽擱了,林廣樂又不停嚷餓,所以菜一燒好戴志友就招呼他們幾個人先吃了起來。見凌希光顧著悶頭吃飯,林廣樂好心想夾菜給凌希以盡地主之誼,不想手剛伸到半截,就被陸孝嚴一記兇悍的眼神兒給瞪住了,他筷子一抖,夾在半空中的菜心“吧唧”摔回了盤子裡。

    陸孝嚴很嫌棄地夾起那根菜心甩回林廣樂碗裡,又重新夾起一根塞到了凌希碗裡:“慢慢吃,呆頭手藝不錯的,別人用來背法律條文的時間他都用來背菜譜了,等級證書不知考下了多少個。”

    眼見凌希一粒不剩地吃光了兩碗飯,戴志友生怕他沒吃飽,又從碟子裡拿了塊蛋黃酥遞給他:“這是我從西區那家龍鳳老字號買來的,每天都限量供應,外頭吃不到的,你嘗嘗。”  

    蛋黃酥是豬油烤的,表皮鮮亮,香氣誘人,可惜上頭撒著薄薄一層芝麻,凌希只有看著的份兒。還沒等他開口拒絕,陸孝嚴已經先一步推開了戴志友的手:“這個他不能吃……”一轉頭發現凌希在用驚訝的表情對著自己,陸孝嚴頓時察覺到自己多嘴了,趕緊找話遮掩著,“上次一起吃飯你說過的嘛,你對芝麻過敏,不能吃這類東西。”

    凌希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盯著陸孝嚴看了半天,似乎有話想說,最後還是沒開口。他記性從小就很好,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說過什麼話都記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他根本就不喜歡跟人聊些過於私密的事。很明顯陸孝嚴是在撒謊,可他思前想後覺得沒有去拆穿的必要,不管陸孝嚴從哪裡知道了這些,又是出於什麼目的想知道這些,只要不是出於惡意,他都絲毫不會計較。

    外公去世後凌希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獨自生活並不叫孤獨,真正的孤獨是無論衣食住行、喜怒哀樂都沒有人會去在意。小孩子跌倒了會哭,是因為哭了就有人跑來安慰,一旦身邊沒人在意了,就連哭的資格都沒有了。能被別人花費精力去了解,去關心,這都是莫大的福氣……

    -  

    吃完飯,凌希本打算散步到山下搭公車回家,結果剛走出門口就直接被陸孝嚴扯著肩膀拽上了車。

    途中陸孝嚴忍不住關心起了凌希的生活:“最近過得怎麼樣?上次那些傢伙有沒有再找你麻煩?無聊人以後少去招惹,管好自己的事就夠了。記得每天好好吃飯,不要圖方便只吃杯麵,沒營養的,要是生活費不夠就打給我,別難為情,大家都是朋友……”

    之前他問那一長串凌希都沒搭話,到這會兒才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在輝途做事有薪水拿的。”

    陸孝嚴很不滿意凌希的態度:“我說了你就好好聽著,照做就得了。還有,往後少跟著阿樂胡鬧。你才認識他幾天,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就敢隨便跟他滿世界亂跑?不怕他把你騙去賣了?”

    凌希同樣不滿陸孝嚴的態度:“樂哥是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但他熱愛音樂和戶外運動,我和他很有話聊。而且看他把車子漆成那麼大紅大綠幼稚的顏色,心境一定不會陰暗到哪裡去。”

    聽凌希一口一個“樂哥”叫著,安在林廣樂頭上的全是好話,陸孝嚴不禁微微泛酸,語氣也煩躁了起來:“樂哥樂哥,你跟他很熟嗎?”

    凌希扭頭看了看他,垂下眼皮沒聲音了。

    沉默老半天,陸孝嚴忍不住追問:“你怎麼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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