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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史墨臉色唰地白了:“孝嚴你……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陸孝嚴清楚記得,當初那份出了問題的合同就是這一年五月簽下的,如果他推測不錯,此前大哥陸孝誠應該已經暗地裡找過蔡史墨幾次了,想必蔡史墨也正礙於兄弟情義而左右為難呢吧。他抬手大力揉搓了幾下臉頰,換上相對輕鬆的神態:“沒有,你別多心。我只是經歷過一些事,突然很多感慨罷了……”

    一樓小台子上,凌希唱完幾首歌準備離開了。陸孝嚴也跟著站起身與朋友們道了別,分手前他再次動情地掃視過在場每個人,竟有些依依不捨。

    戴志友到底不放心他:“孝嚴,我看你喝了不少,可能也醉了,不如我開車送你回去把。”

    陸孝嚴笑著挑了挑眉:“沒錯,我是醉了,還醉得很厲害,醉了很多年……不過現在我醒了,是徹底醒了!”

    -

    從酒吧出來,陸孝嚴偷偷跟在凌希身後,為了不被發現,他刻意保持著一段不短的距離。  

    凌希背著吉他在路燈下晃晃悠悠走著,速度很慢,顯得心事重重。他一手插在褲袋裡,一手拎著個紅色塑膠袋,袋子在腿側盪來盪起,連帶胳膊也一起大幅度甩動著。塑膠袋上印了酒吧名稱,看形狀裡面裝的像方便飯盒,也不知是不是打包回家的宵夜。

    走到人行天橋附近,凌希隨手將塑膠袋丟在臨街的垃圾桶旁邊,然後登上幾級台階,屈膝坐了下來,頭倚著欄杆不知在想什麼。

    一會兒工夫,有個髒兮兮披頭散髮的老乞丐從橋洞下面鑽了出來,徑直走到垃圾桶旁,翻出凌希丟掉的飯盒打開來大口吃著。直到飯菜吃得一滴不剩,老乞丐拍著肚皮打了個飽嗝兒,轉身回去天橋底下往破蓆子上一趟,紙箱掀起來遮住頭臉,重又昏昏睡去了。

    從始至終凌希就一直默默坐在台階上,與老乞丐間沒有對話也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就像兩名特工在進行著某種奇特的接頭方式。

    有輛計程車停靠在路邊,從車上走下一對父子。兒子四五歲,耍賴皮不肯走路,非要爸爸抱,爸爸提議做猜拳遊戲,輸的人要背贏的人上樓,結果兒子出了巴掌,爸爸出了剪刀。就在兒子小嘴兒一嘟快要哭出來的時候,爸爸忽然收回兩根手指,剪刀變成了石頭,兒子破涕為笑撲進爸爸懷裡,爸爸則一把舉起兒子架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凌希遠遠注視著那對父子,先是好奇,再是羨慕,最後竟跟著小朋友一起咧嘴傻笑了出來。直到父子二人唱著兒歌消失在大廈入口,他察覺了到自己的失態,趕緊左右瞧瞧,確認沒人注意自己才鬆了口氣,繼而羞澀地低下頭去用手搓弄著眉毛。又坐了幾分鐘,凌希站起身,沿著最初路線再次朝前走去。

    凌希的外公是在他來到里島第二年去世的,他十八歲考上音樂學院,那麼現在外公很可能已經不在了。看著這樣的凌希,陸孝嚴不難想像和自己分手後那兩年他是怎麼度過的。

    陸孝嚴一路跟隨凌希回到了他租住的公寓樓下。看著凌希坐電梯上樓,看著房間裡燈光亮起,又看著那扇窗口恢復成漆黑一片。他點起根煙,站在昏黃路燈下獨自吸著。

    他不敢相信自己真會交上好運,可以死而復生再世為人,他害怕時限一到自己就會突然消失掉。如果一切是老天註定,他也無能為力,但他希望消失之前能靠凌希更近一些。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他所虧欠的只有凌希,他所信任的只有凌希,他日思夜想反覆追憶的,也只有凌希而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在戰戰兢兢等待著老天的宣判,等著宣判他死刑,或是從此恢復自由……午夜十二點,他還存在著……凌晨六點,他還存在著……天亮了,他還存在著……  

    朝陽冉冉升起,照在對面的摩天大樓上,玻璃幕牆反射著刺眼的白光。十字路口訊號燈“嘀嘀嘀”倒數著,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們如潮水般湧向斑馬線,行色匆匆交匯而過,不時有人碰撞到陸孝嚴的肩膀,又飛快丟下一句“Sorry”擦身離去……這一切都使陸孝嚴加篤定自己正作為“人”而存在著。

    -

    早上八點,凌希一身輕鬆地從公寓大門走了出來。天知道陸孝嚴有多想叫住他,有多想跟他分享自己心中巨大的喜悅。

    就在陸孝嚴極力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衝動行事的時候,突然聽到馬路對面有個清脆的聲音在叫凌希,接連叫了好幾聲。陸孝嚴抬頭望過去,原來是昨晚酒吧里幫凌希說話的那個短髮女生。凌希也看到了她,不過神情淡淡的,並沒表現出多歡迎的樣子,連步子的頻率都沒改變。那女生對此倒毫不在意,她依舊興奮地大揚起手,向凌希展示著她帶來的雙人份咖啡和早點。

    剎那間似有柄利劍凌空落下,將陸孝嚴一劈成了兩半。

    半個陸孝嚴想:太好了,還有人在關心著凌希,至少讓他不會太過孤單。

    

    另外半個陸孝嚴想:我的凌希就要被搶走了,怎麼辦……

    第5章 派對

    帶著一種說不清是欣慰還是失落的複雜情緒,陸孝嚴獨自返回了他七年前居住的公寓。

    公寓位於一棟豪華大廈的頂層,站在窗口就可以遙遙眺望到皇后碼頭的廣闊海景。當初會選擇這裡,除了考慮到大廈的保安系統足夠嚴密外,也是因為周圍再沒有其他高層建築,可以成功規避掉被偷拍的風險。畢竟他陸少爺也算半個公眾人物,交往對象又不乏些小有名氣的影星、歌手,萬一給狗仔盯上了可是大麻煩。

    掏出鑰匙開了門,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雖然很多陳設都在往後的日子裡陸陸續續改變了,卻依然到處刻滿了凌希的痕跡。

    陸孝嚴天生就是害怕束縛的性子,所以當初家裡裝潢的時候特意留下了很多空間沒有隔斷,從書房到客廳再到餐廳都是一氣貫通的,只中間擺了架巨大的落地式魚缸。魚缸是林廣樂送的,陸孝嚴搬家那天林廣樂特意帶了個號稱大師的朋友過來幫忙擺風水陣,大師說陸孝嚴是石榴木的命格,遇水才能大發,過後林廣樂真就重金買下這架與房間整體風格極不相符的魚缸送了過來,陸孝嚴雖然百般看不順眼,卻也礙於林廣樂一番好意沒直接給丟出去。  

    不管陸孝嚴有多嫌棄,凌希倒是愛極了那架魚缸,閒來無事他總會拖著張白色沙發椅坐到魚缸旁邊,有時撒幾把魚食,有時抱著吉他彈兩首小調兒給魚聽,而更多時候就只是塞著耳機窩在沙發里傻呆呆看著那些魚游來游去,游來游去,游來游去……

    也不知道是否真應了算命師傅的話,好幾次陸孝嚴在外頭遇到麻煩或是和人發生爭執,氣得怒火中燒頭昏腦漲,簡直快爆炸了,可一回到家,看著那些小魚悠閒自在地吐著泡泡,看著水波紋將太陽光反射到天花板上,影影綽綽晃動不止,看著魚缸另一面安安靜靜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凌希,他浮躁的心緒總能很快平復下來。

    除了愛窩在魚缸邊發呆,凌希還很喜歡趴在露台的欄杆上一邊吹夜風一邊抽菸。有段時間他總失眠,夜裡醒了睡不著,就光著腳悄悄溜出去抽上一根。凌希的菸癮不大,只有遇到煩心事或寫不出滿意旋律的時候才會想抽,他很討厭在房間裡留下煙味兒,更不能忍受菸灰散落在地毯上,所以出出進進總不忘拎著個菸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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