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頁
“師尊,這城鎮不算大,南邊不遠處就有客棧。”
……
自然而然的應下了解決後事的使命,被關懷一句,就看羅槿帶著人跳了下去。擎蒼只是嘆了口氣,盡責的架起佩劍,負責斷後的將法器收回。
……
夜沉得很快,轉眼就漆黑一片,襯得小城燈火更加明亮。
飛行法器借著夜色停留在空中,並無人發現兩人的修士身份。沒耽擱太久,擎蒼立刻趕到羅槿去往的那家客棧,後者似乎剛被分配好房間。
鮮少下山出城,平日裡也理所當然接受弟子服務的羅槿,很難得親自跟店家打交道,所以才耽誤了些時間。
跟著店小二、和師尊后頭走上樓,擎蒼剛要接過靠在羅槿身上的人,便被自家師尊眼神拒絕了。
“他就放在我房裡吧,你早些休息,明天就趕路。沒有法器可用,會辛苦不少。”
“可是師尊,這、這種事……怎麼能勞煩師尊呢?”十分意外的追問,曾經有羅槿陪同出行任務,他都是在一旁不插手,怎麼這次不一樣了。
看出了擎蒼的疑惑,羅槿大概解釋道:“這次是掌門交由我的任務,不確定因素太多了,去休息吧。”
“……是。”
難得的不予違抗的命令語氣,擎蒼微微頷首後,就聽命轉身、隨著客棧夥計轉向了走廊另一側的房間。
被告知、強調過多次要寸步不離,羅槿當然不會輕易與青年分開。
輕嘆一聲,看著昏迷不醒的青年,羅槿在擎蒼進入另外房間後也開了木門。
跨入房間,將懷中人直接擱置在床上,拽過旁邊的被子蓋在他身上。兩人衣服的血跡已經在離開法器前清理過了,所以沒被店中夥計發現異常。
又一次自他腕脈探入一道和緩靈氣,幫助青年梳理又一次凌亂的內息。
昏迷中的人好像難受極了,卻還緊緊捉住自己的袖口不放。轉換了時間地點後,青年對自己沒有了最初明顯的排斥和拒絕,甚至順從的隨自己擺弄、安置。
對於羅槿來說,能被僅僅認識半天的人如此放心交託、感覺很奇怪,但對那半昏半醒的青年來說,對唯一一個於自己沒有惡意的人放下防備並沒有多難。
再次確認青年身體無大礙後,將棉被向上拉了拉,在一瞬間瞥見白色的弟子服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明明血都是從嘴裡吐出來的,身上的傷口早就抹了傷藥,怎麼還會有流血的傷口?
向前伸手去解開他的衣服,又在觸碰到之前猶豫了片刻,不自覺想起了杜若。
明明是正常的觸碰和檢查,也忍不住因聯想到醋勁格外大的某個人停頓了動作。
相處了太久太久,某些寵慣已經變成了習慣,之前世界的愛人無一不介意自己與旁人有過分親密的接觸,雖然覺得有些可笑,也都在那人半‘哄騙’半‘撒潑’下妥協了,延續到現在,在執行公事時竟也開始了猶豫。
晃掉腦海散亂的想法,羅槿暫時甩掉某人憋屈咒怨的一張臉,伸手慡快直接的解開了青年的衣服。
意外發現,是午後被商子陸用靈氣留下的鞭痕又一次滲出血來,這一結果讓羅槿十分不解。
就算商子陸用了些力氣,傷口不易長好,可為了不耽誤出行,早在門派時就用了最好的傷藥給青年,小半天過去,這樣的傷痕就算做不到無痕如前也應該結痂才對,期間沒做什麼劇烈活動,怎麼都不至於又一次撕裂、還誇張的滲出血來?
手指疑惑的劃上赤裸肌膚,讓指尖沾了血液,羅槿磨蹭著兩指、垂眼細緻的觀察著,意圖找出有哪些不同……當然,沒得到任何答案。
莫名其妙的事圍了他一天,即使是身體素質優於常人的羅槿也倦了,也是在這個時候,床上的人終於清醒過來。
夜色已深,失去意識的人從黑暗中轉醒、即便燈光昏暗卻還是有些刺眼。
儘管手裡還牢牢的抓著羅槿的衣袖,青年也被眼前出現的大活人微微一驚,特別是,發覺自己上衫大敞、謫仙般人物還在盯著自己看的時候。
下意識一把拉過衣服,立刻就後了悔。
兩個男人,根本沒什麼好看的不說,只是畫面有些詭異罷了。而且,身邊這個可是天元一門尊長級人物,哪裡會對自己有興趣。
窘迫的因現下狀況紅了臉,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那人回應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勢,唐突了。”
“謝謝……我身上的傷,都是你處理的?”
緊張的喉結滑動,道謝過後忽然想起了什麼,青年難以置信的問出口,就見身邊人緩緩點了點頭。
很快注意到不久前換上的新衣服又有了血跡污痕,同時也是這時候才發現身旁人翩然白衣同樣多了污點。
瞬間的不知所措讓青年擰起了眉頭,因口腔中還存有血腥氣,他怎麼都知道那是自己留下的痕跡,幾欲開口又見羅槿端正了神色,聽他繼續道:“還是想不起名字麼,路還長,總需要用什麼來稱呼你。”
路確實還長,羅槿也需要跟這個人片刻不離的相處許久,總不適合一直你、你、你的稱呼下去。
而且,這一路上都要謹慎青年的所作所為,羅槿理所當然的對他留有試探。
青年似乎因為羅槿的話愣了一愣,有立即一掌拍向了他自己的額頭,不顧羅槿的阻攔、連敲帶打多下,才在身旁人詫異的眼光中不甚肯定的說道:“其實剛才,自從那裡的門關上開始……不知道為什麼,頭就疼、疼的好像是要裂開一樣……”
“所以我……好像,想起我的名字了……”
“頭疼?”因頭疼恢復了部分記憶麼……
羅槿表情愈發嚴肅,他不算了解商子陸施下的禁術,猜測或許是那術法帶來的副作用、讓不知原由失去記憶的人恢復了些許記憶。
“恩,不過現在已經好了。”
輕嘆一口氣,既然青年身體狀況方面沒什麼大礙,他也就不需擔心太多。
這般想著,羅槿站起身來,似不在意的坐回床邊的木凳上,一邊整理著被攥出褶皺的衣袖一邊詢問道:“那以後,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似乎是……杜若?”
好不容易做出的、面上平淡又肅清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破裂,羅槿聽了這話被嗆了一下,幾乎是瞪著眼睛把這青年自頭到尾、仔仔細細重新又看了一遍。
事情……總不至於每次都這麼巧吧?
……
青年回想起的‘記憶’徹底打斷了羅槿言語能力,不知要如何繼續的人很快結束了話題。他沒再繼續往下問,青年也在尷尬了一段時間後,精疲力竭的睡了過去。
待到次日清晨,擎蒼出了門就發現、羅槿已經帶著那青年坐在客棧大廳的木桌邊,桌上面擺的是相當豐盛的早餐。
看見了擎蒼臉上驚訝的表情,早就辟穀的人眼前忽然擺了這麼多吃食,他的意外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羅槿輕咳一聲拉出了身邊的凳子,僵硬喚出那個名字、道:“杜……杜若餓了,早上就去買了些東西來吃,你也來吃些吧。”
一邊說著,一邊眼睛不由自主的轉向身邊的青年,恰好與他視線對了個正著。
對於這個名字,實在是太過熟悉,代入感太強,導致羅槿很難跟也叫做‘杜若’的人正常相處下去,怎麼都會有些尷尬詭異的氣氛,就算不是刻意為之,狀態上也難免有些疏離。
因為太肯定尋到‘攻略目標’的規律和感受,所以跟眼前一個不是杜若的人叫杜若,實在是彆扭。
那感覺,大概與偶爾翻到一本合口味的小說,開心的看完之後,忽然發現裡面主角的名字跟昨天剛搬來的、隔壁家鄰居吵到死的熊孩子名字重合一樣……
差不多的感覺,就是格外詭異的代入感,止不住的排斥……
羅槿的表現變化杜若不是沒看在眼裡,明明昨晚對自己還十分體貼,現下就有了這般明顯的距離。
雖然態度如常,沒有對自己生出厭惡,‘杜若’心中也依舊對他存有巨大好感,可看見羅槿在自己身邊有些不自在的樣子,他也說不出的彆扭。
或許是自己的名字不對勁,特別難聽?
而且,比起羅槿對擎蒼解釋的肚子餓,杜若現在更強烈的感覺是——口渴。還是茶水解決不了的口渴,像是什麼癮發作一般,自喉嚨深處開始、極其渴望著什麼東西的口渴。
擎蒼對兩人間微妙的轉變挑了挑眉,靜靜坐在桌子另一邊,一同解決起桌上的飯菜來。
小城的粥食好像是一道特色,可擎蒼並不覺得它好喝到能讓對面名喚‘杜若’的人一直往喉嚨里灌。沒有任何咀嚼動作,也沒有多少停頓,持續性的下咽著。
慢慢的,另外兩人的注意力都不再餐桌上,而是轉移到了不停喝東西的人身上。
被四隻眼睛同時矚目,再遲鈍也能感覺得到,杜若藏在碗後的眼睛慢慢向外看了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立刻一下子將粥碗撂到桌上,清亮的雙眸回看著羅槿。
吞咽持續了許久,總算將口渴的感覺壓下了些許:“師……仙、仙師。”
“吃飽了?”因為‘杜若’略顯侷促的動作,羅槿稍稍放鬆了面上表情、關切問道。
雖然還是難以叫出他的名字,但好歹經了一晚上鋪墊,稍稍能重新正視這個小白楊一般的外門弟子了。
“那就不再耽擱的上路吧。”待杜若點頭回應,羅槿便與擎蒼對視了一眼,如此說道。
由於蘇葉的疏忽,現在唯一可行的就是御劍前行,本以為這樣更能提前到達極北之地,可看眼前杜若的樣子,內里修為太差,恐怕難以承受長時間趕路帶來的疲倦,路上經常休息才可以。
這般計算下來,一行人耗費的時間也沒比想像中三個月時長少到哪去。
不僅受累,跟乘坐法器到達的時間相差不大,還額外增加了風險——雖然羅槿並不覺得半道會有人來找一個外門弟子的麻煩。
只期盼前往極北之地的路上可以經過又差不多、修真世家管轄的城鎮吧,在那些地方,能買到其他更合適的工具也說不定。
打賞給店裡夥計足以讓他露出門牙的賞錢,清早街道上也沒有多少路人經過。
三人走到客棧一旁安靜的小巷子裡,羅槿輕念口訣,便有一道白色光亮閃過,佩劍忽現、安穩的躺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