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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這人面帶笑意,同羅槿一樣是一雙飽滿杏眼,卻深不見底,眉宇間流淌出的絲絲算計。

    “本王特來邀請杜大人於鄙府喝茶談天。”勾起笑容,宣王揚揚下顎,這般說道。

    “殿下抱歉,糙民……”

    “本王,特來邀請杜大人於鄙府喝茶談天。”

    沒有理會白蘞明顯的拒絕語氣和俯下的身子,宣王殿下聲音大了一些,打斷了白蘞的話、重複了一遍:“杜大人就不要自稱什麼糙民了,你看看你這隨意進出皇宮的權力,還有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這一張臉,哪能是‘糙民’呢。”

    白蘞直起了身子,嘴角勾了勾,銀色面具下一雙眼睛直直盯過去。

    “本王也記仇的很。”看白蘞淡唇輕啟,宣王又一次補充道。

    “殿下邀請難得,只是陛下有旨,糙民要在家中調製長生丹藥。不方便。”

    眼前這位宣王殿下目中無人的模樣實在是惹人煩,他確實有大碾太子之勢,但現在的大臻朝,龍位上穩穩坐著一位老皇帝,東宮也沒易主,一切未成定局,就能囂張成這般模樣,也是厲害。  

    也確實,皇子壓不過皇帝。

    宣王哼笑一聲,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臉上表情十分精彩,他上下打量了白蘞片刻,不再多說一句話,轉身便走開了。

    對這皇宮並沒有多麼熟悉,也知道這次會面會有人守在外側防止被人‘探聽’,白蘞只需要原路返回,就能碰到帶他來這裡的侍從。

    看著宣王走遠,白蘞伸手輕輕摸了摸佩戴臉上的、刻了杜若花瓣的銀白面具。

    從來沒有人見過‘鬼醫’的真面目,就是因為這個面具。以杜若的身份遊走江湖時,他臉上都帶著這個面具,那個結了盟的靈素山莊,也只有阿武本人見過他摘下面具的模樣——這呆傻的漢子,本來是不打算留著的。

    離開羅府、移換居所後,面具就再也沒摘下過。

    而且,那日去揭皇榜的,是一身黑衣的阿武,不是他。知道這事的人很少,所以外界對‘鬼醫’容貌的認定就是一個魁梧高大、眼睛如銅鈴一般的漢子,偏差很大。

    沒人不怕麻煩,包括白蘞。

    一日的勞累作的有些睏倦,轉過身打算原路返回的白蘞被靠近的腳步聲打擾,回了頭,感覺麻煩又來了。  

    第48章睚眥鬼醫·清冷御醫

    “你……杜大人?”

    猶豫片刻,羅槿口中溢出了這樣的稱呼。

    ——耗時三個月,總算逮到了。

    這條路是羅槿每每進出宮門的必經之路,從來寂靜無人。可是剛才,他同往常一般踏進來的時候,看到有宮人反方向離開,本以為是侍從為了方便走這裡,卻沒想到這一次走……還有驚喜。

    不知道白蘞在這種地方和誰一起、幹了什麼,但現在羅槿猜測的到,剛才離開的大概是看守、防止外人竊聽的‘望風’人。

    就算有了剛才人的看守,短時間內周邊無人,這也是在皇宮內。

    輕咳一聲,羅槿微一躬身,對著這位皇帝面前的紅人,措辭邀請道:“杜…大人,不知大人是否得空於下官府中一聚。”

    銀白面具下,微挑鳳眼中,光芒流轉不停。白蘞不作答,對這皇宮也不慎熟悉,邁開腳步,打算繞開羅槿,離開這個荒涼的地方。  

    “等一下……”

    看白蘞就要擦身經過,羅槿再也顧不得這些,直起身來伸手動作,意圖阻攔他離開的步伐。

    白蘞依舊保持沉默,側身輕而易舉的就躲過了羅槿的觸碰,讓他撲了個空。輕輕皺起眉,羅槿當然不願意放棄難得能把話說明白的機會,又一次抬手向著對方的手臂抓過去。

    本應該是一段帶有各自情緒的問答,卻生生的變成了現在類似於武打片場的場面。

    兩人你來我往,功夫似乎是不相上下,白蘞又更勝一籌。每次都能小幅動作、優雅完美地躲避過羅槿的‘攻勢’。

    無論自己怎麼想要抓住他,白蘞都會躲開,隔著銀白面具,羅槿都能感受到那人的‘愉悅’表情,好像一個頑皮固執的小孩子,很享受現在的‘遊戲’。

    動作來來回回,很久沒有這麼運動過的羅槿感覺自己已經出了一層虛汗。一雙杏眼微眯,手裡動作也用上了狠勁。忽然‘靈機一動’,想出了碰到白蘞的辦法,這邊的白蘞當然也注意到了羅槿微變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更加集中防備起來。  

    似乎是累了,羅槿右手向前一勾、並沒有用上多大的力道,白蘞也只是微微撇開左手,也不想耗費多大力氣。可誰知,那隻手的目的本就不是手腕,方向輕輕一轉,馬上就要攬住白蘞的腰,那人剛要躲避,眼前就多了一片黑影……

    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羅槿一雙帶著笑意的杏眼迅速放大、湊到白蘞眼前,嘴唇撞上一處柔軟,感覺整個腦袋都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並且無限的放大開來。

    羅槿的腦袋與面具撞了個正著,也該慶幸面具只遮擋了雙眼和鼻翼,讓兩人的嘴唇緊密貼合接觸了。

    完全不像是接吻的動作,兩邊的嘴唇就這樣硬生生的砸在了一起,口腔瞬間出現了濃郁的血腥氣。

    本事惱怒氣急之下想出的辦法,誰知道就這樣成功了?

    沒有接吻的甜蜜,或者說,這根本就不叫吻,除了磕疼出血的嘴角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感覺了。

    終於有了身體接觸,先反應過來的羅槿身子變得僵硬起來,率先住了嘴,退開半步遠。

    本來這事情只是想想,白蘞和羅槿還沒有什麼具體的進展,現在看來,關係更是疏遠。一下子就做出這麼出格的舉動,又一次誤打誤撞成了現在的結果,羅槿一時語塞,不知道要先說什麼。  

    ——本來只是想要伸手摟抱住白蘞的身子的,誰知道他要躲的那麼厲害?

    白蘞面容有一瞬間的猙獰,這人對他來說,果然是個大麻煩。

    舌尖舔舐著嘴角殘存的溫熱,能夠感受到心跳逐漸狂亂起來。白蘞哼笑一聲,眸色轉深,口中鮮血味道讓他更加確認了心中的想法——可惜,時機還不對。

    對於‘意外’不做評價,皇宮僻靜處也不是久留之地,不理會愣在一旁的羅槿,也不想說話,白蘞轉身欲走。

    “白蘞。”

    慌張開口,額頭磕紅、嘴巴慢慢腫起的羅槿險些咬了舌頭:“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想做什麼,或許我可以幫你?”

    這一次,不再逃避,面具後的眼睛直直盯著羅槿嘴角的點點血跡,笑了起來。

    “白…蘞……”

    “幫我?明明對我一無所知,還說什麼場面話。”止了笑,嘴角依舊上翹:“有管這些閒事的功夫,你還不如好好討好你那東宮的主子。”  

    黑袍下的手掌攥成拳頭,白蘞都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對於自己來說,眼前的羅槿自然是特殊的存在,但是對於羅槿來說呢?

    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三百多天的陪伴教導,年幼的白蘞似乎只是小小少年‘行俠仗義’的戰利品和標誌。像浮煙山那個落難的小姐一般,年少便遊蕩江湖的羅槿,誰知道救過多少人,自己又在裡面排第幾位?

    白蘞並不特殊,那一段印刻在心臟腦海的記憶,不管是那污穢血腥的場面還是陽光般降臨的少年,對眼前這人都不值一提。

    那時候笑容明媚的少年太過耀眼,儘管恢復聲音後,告訴過他自己的姓名,但那人還是一口一個‘杜若’的叫著,總是忘記,也絲毫沒有要改正稱呼的意思。大大咧咧,儘管有一身了得醫術身法,可不過就是被父母慣壞了的孩子。

    就算是到現在,對‘白蘞’這個名字他還是沒有一點印象吶。

    那個與他有過節的採花賊倒是讓他看清了一件事,羅槿不過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不管碰到誰有難,都會出手相救。

    ——既然現在起了興趣,眷戀起了那些縹緲虛幻的溫暖,就要變成對他來說特殊的存在才行。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果然沒有被記住啊。

    羅槿不合時宜的問話打斷了白蘞的思緒,讓他又一次打量起羅槿這人來。相比十年前那個有些張狂、十分活潑的小哥哥,現在這個穿著一絲不苟,眼眸黝黑明淨、只看著他的青年醫官更有吸引力,也更合他胃口。

    想法似乎越來越見不得光,也越來越肯定的要去行動。

    具體怎麼做還沒想好,大不了事成之後燒了他的府邸、將人帶走,再嫁禍給那個已經死乾淨的採花賊就是了。

    要變成他生命中最特殊的那個人,那讓他餘生只能看到你一個就是最方便的辦法。

    “是你從未在意過。”

    留下一句話,不再理會羅槿的糾纏,白蘞腳尖點地,微一躬身,便躍上了皇宮屋頂的青石磚瓦,動作優雅至極,也十分迅速。儘管羅槿很想追上去,他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他沒有白蘞那般了得的身手,守衛皇宮高手多,他也沒有白蘞一般得聖心,自然留在了原地。

    只要白蘞有心隱瞞,自己如何能夠看破?  

    從精湛的馬術開始,羅槿就應該知道,白蘞對他隱藏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這了得的輕功也是一樣。

    想了又想,腦海里忽然閃過了什麼,立刻掏出了裝帶應急藥品的小布袋。裡面裝帶的藥品已經更換過了,有些無處放置的東西卻還在裡面——比如採花賊射入自己膝蓋骨的銀釘子。

    將那拇指長短的細銀釘取出來,放在掌心細細查看著。銀白色的長釘折射著淡淡的光芒,靠近頂端的、用來固定的圓頭下,刻了一朵小小的杜若花,花精誇張的延伸到了細釘的下方,占得面積並不小。

    這套銀釘是採花賊從白蘞處得來的,羅槿知道;‘鬼醫’杜若手下物件都刻有杜若紋樣,羅槿也知道。

    白蘞並沒有刻意隱瞞,只是自己太遲鈍了。而且,對視一眼、看清面容後恢復了記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貼近關係上了。

    有一點白蘞說的確實沒錯,羅槿是救過不少人,不是每一個他都能記得清楚。

    大概是當日火焰太過旺盛,才疏忽過了這明顯的‘印記’,直接將銀釘收進了口袋。一邊嘆息著,羅槿一邊重新將那銀釘收了回去。

    要是早些知道白蘞和杜若是一個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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