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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聲謹慎出口的‘師尊’難免讓他疑惑起來,知道自己與‘攻略目標’向來是師徒關係,這一次他也有了大概的猜測,對接收的任務對象也同樣有過懷疑。
羅槿也希望能早些找到杜若,可遺憾的是,他到現在都沒有徹底綁定原身記憶。
不是看不見那人眼中的期望,明確從青年明亮的眼睛裡知道、他期望從自己這裡得到肯定的回答。
又仔仔細細看了遍那一張俊臉,腦海中依舊沒有什麼連接記憶的感覺。羅槿這才緩緩出聲,詢問道:“我不是你師尊,你……叫什麼名字。”
就算早做好了被否定的準備,青年眼中光芒還是肉眼可見的暗淡了不少。
“我……我不記得我叫什麼了,有了意識、清醒過來,就在……在那個地方了。”
那個地方,是他不想回想的記憶,反正有了意識之後,他就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
前去挑釁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每天身上都會有新的傷口出現,而印象最深刻的、自始至終一直折磨他的人,就是不久前將他放出來、並一鞭讓他幾度昏死的那個。
雖然木板間隔fèng隙狹小,費盡力氣去看也看不全外面的狀況,可他熟悉那人身上的那股氣息,狠厲不善的氣息。
有意識以來,所接觸到的一切都對他滿是敵意,不得不小心提防……除了眼前這個抿唇詢問他姓名的人。其他人都是這樣,要麼噁心他至極,要麼全當看不見。
也很想回答有好感的人提出的問題,不過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的姓名,無從回應。
低頭看了看身上白色弟子服,很乾淨、帶著新衣獨特的味道。手指緊了又緊,緩緩攀爬起身來,努力坐正,這才仰起頭來看向羅槿、底氣不足繼續道:“我……是四象山的弟子麼?在那個地方很久,現在忽然離開,這是為什麼……”
關押眼前人的禁地徵用,是在自己閉關進修的時候,期間外界發生了什麼,他並不清楚。
羅槿下意識看向擎蒼,對方卻搖了搖頭、表示他一無所知,只能自己猜測起來。
……或許,這青年曾是是四象山的弟子,後因犯下不宜宣揚的大錯,才被鎖于禁地囚籠?
畢竟四象山禁地只做珍藏、保護仙籍符卷,和扣壓門派大過者來用。
天元一派雖然發展壯大為這世界的第一大修仙門派,也不至於有人被關入禁地沒引起轟動,而且蘇葉向來消息靈通,自家三個徒弟整天混在一起,但凡有一點兒風吹糙動,有蘇葉在,擎蒼沒有不知情的道理。
“不清楚,大概是你犯了錯,我……是要帶你去領罰。”
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這一個可能,一旁的擎蒼也跟著點了點頭。顯然,兩人的想法都相差不多。
僅是‘天元三子’一人身旁就能有百數之上的掛名弟子,可到底是掛個名頭,其實羅槿真正熟悉的、也就只有身邊的三人。
剩下的那些,可能連擎蒼都認不全,所以兩人均無法分辨這青年到底是誰門下的弟子。
總之,錯不了、是四象山的人就是了。
青年的表情在得到羅槿的回話後徹底跨了下來,總算清楚了自己被這般對待的原由。也不知道自己曾經做下什麼、多大的過錯才會被關在那個地方,春秋往復。
這樣的身份、剛才竟還想稱眼前儒雅仙者一聲‘師尊’,真是異想天開,也怪不得他真正的弟子會用那種怪異的目光看向自己。
身上新傷口不知被誰塗抹了藥膏,已經沒有那般難受了。
門派里的暫時關押就扣留了這麼久的話,不知道這次跟著去討領刑罰會耗費多長時間。也不清楚……自己還有沒有命回去,或者說,還回得去那座仙山麼。
自以為解開了謎團的青年暗自憂愁,另一邊被他奉為仙人的羅槿也不好過。
短短的一天他經歷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總覺得有什麼被蒙在鼓裡,卻因腦海中記憶並不全面,連想都無從下手。
更關鍵的是,就算一直安慰自己上一個世界只是個夢境,也忍不住質疑曾在耳畔、真實又痛苦的嘆息,不得不擔憂那個名叫杜若的少年。
如果沒有發生車禍意外,依照杜若的追求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麼。
依照穿越下來的發展看,自己最終怎麼都會答應吧,杜若的告白。
正這般想著,飛行法器忽然發生了一陣劇烈的晃動,與擎蒼對視一眼,羅槿立刻轉身外出查探、擎蒼緊隨其後。
只不過,在門關閉的前一瞬,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一道纖細黑氣自門邊竄入,直直打在毫無反抗之力的青年眉心位置。
黑色氣息迅速鑽入、消失無蹤,惹得本就虛弱的青年難受的閉了閉眼,卻未曾發覺有什麼異常。
……
一路上,額外耗用的時間很長,待兩人外出一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飛行法器行於空中,就那麼大的空間面積,倒也不會跟被押送者距離太遠。
放心的跟擎蒼分頭尋找著法器可能受損、發出晃動的根源,也一邊觀察著四周狀況,不知為何,自眉心位置一陣疼痛,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杜若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
四周的一切都是空洞的白色,茫茫一片,只有顯示生命跡象的機器上,紅色直線格外矚目。
“唔……杜若!”
畫面瞬間震碎,難以控制的驚呼一聲,一轉身擎蒼已經站在了自己身邊。
“師尊您無礙吧?”
顯然不是剛才到這裡的擎蒼,雙眼仔細的關注著羅槿臉上的表情,後者立刻反應過來,回應道:“沒事,檢查如何了?”
出口的一句話瞬間點燃了擎蒼的幽怨值,光線昏暗也能感受到他迎面飄散過來的怒氣,他憤憤道:“果然什麼都不應該交由蘇葉去做,準備東西都做不好。”
“這法器……是蘇葉置辦的?”
“是,我去報備,珺瑤準備可能用到的銀兩靈石還有衣服一類,蘇葉……法器。”滿是對不靠譜人的無奈,擎蒼已經對這樣的狀況習以為常了:“師尊,我檢查過了,這法器已經不能用了,看來我們今晚要找客棧落腳了……”
“附近都是小村子,明日起自行趕路就是了,等到了城中再看。實在找不到替代品,御劍的速度還更快一些,不會耽擱。”
得知這一壞消息的羅槿不僅變了面色。
原本計劃,是乘坐飛行法器直接去往極北之地。
慕珺瑤準備充足,搭乘物空間足夠大,中途根本不需要離開這裡,也絲毫不用擔心押送的那人會脫離自己的視線與掌控,唯一的缺點就是速度慢了些。
極北之地在這片大陸的最北方,再加上飛行法器體積較大,速度較慢,怎麼都要費時三個月才能到達。
到現在……出現了這樣的意外,只能多加防備、另做打算了。
不過想來要遣送的不過是一個門派之中犯了錯的弟子,只需要防範他逃走就是了。
第97章魔族尊上·正道仙師
尋了燈火密集處準備下落,看樣子是個熱鬧的小城。
法器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故障處由擎蒼髮現,所以羅槿並不詳細了解。正欲進行人為操控,距離房間更近的羅槿卻忽然感受到屋中傳來一陣血腥氣。
感官靈敏的修真者反應迅速異常,很快擎蒼也有了發覺。
羅槿攔住擎蒼動作、臨時調換了任務,讓他去控制法器下落,自己則轉身進入內部、查探狀況。
腳步匆匆推開木門,既然被旭堯仙尊稱之為‘重要的東西’,羅槿就始終沒對那青年放下防備。
——犯下足以關入禁地的大罪又未被宣揚、而是秘密處理,怎麼都不應該是簡單人物。
說實話,就算詢問姓名時、被回應說已經失去記憶,羅槿也只信了他三分。
即使手下的弟子已經有了判別是非對錯、獨自完成各種任務的能力,可現在這樁是旭堯仙尊格外叮囑的、額外交由自己完成的‘重要事’,在沒完整了解押送對象、摸清底細之前,羅槿不放心擎蒼單獨去處理。
踏進房間,原本恢復力氣、坐正了身體的青年,現在半趴在地上,好像就要摔倒下去、只剩下雙手支撐,儘管如此,兩手間的地板也滿是鮮血。
“怎麼了?”凜然神色,匆匆走上前去,得到了青年身形一縮、明顯的抗拒。
薄唇上嫣紅一片,血液自唇角流淌。
青年表情相當痛苦,也由他不得,羅槿一把拉開他手腕,讓他面向自己,另一手攙扶住那搖搖欲墜的身子,等青年放鬆開一隻手後才探上了兩指,勘察他身體內的狀況。
柔和靈氣緩緩探入,慢慢平復了暴躁的心跳和凌亂的大腦,青年似是鬆了一口氣,也再沒了力氣推拒,乾脆腦袋搭在羅槿身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矚目於他下顎線條。
對這靠太近的動作姿勢,羅槿稍稍有些介意,卻出乎意料的沒有排斥。
靜了心神,安心查探著青年的身體狀況,沒有內傷、沒什麼不妥,只吐血的原因尚不明。
值得注意的是,經了徹底的檢查才發現、青年丹田中儲備少得可憐,靈力儲備上只侃侃達到外門弟子的標準。
外門弟子……根本接觸不到什麼門派正事,只在名冊上多了個名字罷了,說不好聽就是打雜的,頂多分一本心法書卷,根本不會有什麼師兄師長親身傳授功法,更別提拜師了。
青年身上的謎團一個接著一個,讓羅槿應接不暇。
白衣已經染了鮮血,纖白布料上的紅色格外耀眼,青年胸膛遺留的血跡也在一番動作中印上了自己外衣。
羅槿緩緩收回手,靠在肩頭的人卻沒有收回半邊身子的自覺。看著半死不活倚在肩膀上的人,頗有些無奈。
沒有了開始那般難過,青年動了動乾裂開的唇瓣,口渴的感覺好像因為剛才的頭痛更加激烈起來。剛要開口,喉嚨中又嗆滿了血腥氣,腦中雜亂畫面閃爍,眼前一黑,下意識伸手抓了抓身邊人的衣袖,難受的呢喃了一聲。
“師尊,事情辦妥了。”
法器正在緩緩下落,擎蒼走進屋中就看見羅槿已經把‘來歷不明’的青年跨抱了起來。
由於懷裡人一直處於仰臥或者趴伏的狀態,直到羅槿將他攬入懷中時才發覺這人身材並不比自己瘦弱,甚至還要比自己高大上一些。
並未因地上和兩人身上的血跡而感到驚訝,擎蒼只關注著羅槿懷抱失去意識的那人步步走近,這昏迷不醒的架勢,搭乘工具也毀了,今晚是必須留宿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