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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
不等羅槿開口,商子陸就打斷了蘇葉的話,陰沉的一張臉只需淡淡一撇,足以讓他閉嘴噤聲,連著倒退了兩步。
張牙舞爪的蘇葉訕訕收了聲,緊張的滑動了喉結,給他二十個膽子也不敢跟這位師伯對罵。其實是自己不甘寂寞,聽見好不容易出關的羅槿要外出,死乞白賴的想跟著。
小徒弟慕珺瑤在羅槿眼裡從來都是乖巧的存在,蘇葉則是哪裡熱鬧就去哪裡。
雖說還不知道要帶著什麼上路、送往極北之地,目前看來都是嚴謹的任務,不能出任何差錯,自然不能帶上蘇葉這個擅長添亂的。
“安心、老實的留下,順道去告知擎蒼,讓他收拾行李銀兩,來下午禁地等你們師尊。”
未來掌門發了話,震懾力確實不是羅槿能比的。絲毫不允蘇葉跟羅槿對上話,完全不給他任何機會。
在冷臉冷言的壓迫威脅下,蘇葉終於不敢再造次,灰溜溜的拖拽著反應不過來的慕珺瑤找擎蒼去了。
“不要總是這麼慣著徒弟。”打發了那兩人,商子陸轉頭向羅槿不滿道,眸中顏色有些深沉,似乎在努力壓抑著什麼。
“恩。”一天之內,被類似的話職責了兩次,羅槿也忍不住怒眼回瞪過去。
商子陸眉眼十分深邃,苦大仇深的正經長相倒不難看,可一天到晚都端著一副高冷架子,氣勢氣場強大異常,總喜歡教訓人。
這樣的性格,太容易惹人煩。
很久之前,蘇葉便在自己耳邊抱怨了不知道多少次,抱怨藍子葵刻薄挑剔,抱怨商子陸冷言冷語,抱怨三子中除了自己、都是可怕的冰山臉。
“所以……東西是在那處禁地麼?”回瞪過後,腳下步伐加快,羅槿實在好奇要捎帶的到底是什麼,商子陸卻只點頭回應,不再做任何其他解釋。
“到底是什麼。”
本就低氣壓的冰山臉還格外沉默的不言不語,印象中的商子陸雖然少言寡語,可也沒到這種半字不吐的地步,一提到自己要捎帶的東西就一陣說不出的厭惡。
羅槿總覺得這一天不僅是旭堯仙尊,連商子陸也說不出的異常,他們都太過嚴肅、鎮定了。
好像也在考量著什麼,商子陸面上情緒莫名,忽然就停下了步子,連帶著側面觀察他的羅槿腳步同樣一頓,只聽見商子陸有些沙啞的聲音緩緩傳來。
“是人。”
……
既然要去往下午經過的禁地,羅槿也有了大概想像,當然,都是圍繞著那個奇怪的木質牢籠,本以為會是什麼難以馴服的高階獸類,卻沒想到、被低階弟子扔石子折騰、欺負的,那個狹小木籠里裝著的竟然是個人。
想到這裡,心中不自覺帶了些許期盼。
因為與現實掛鉤、多年前的那個世界有太多不同,而且那世界的記憶也未消散。比起判定為任務失敗,羅槿更主觀把它歸納為這個世界閉關時自己腦海的夢境想像,自認為現下才是穿越的第六個世界。
因為那個自覺是夢境的世界,也讓他更期望早些找到‘攻略目標’。
……
“依師尊吩咐,需要協助你再重新封印一次,他封印在你身邊。記住,不管何時何地,都不能讓他逃離你視線,也不得將他放置於任何器皿之中,一定要在你身邊、眼皮子底下,一路到極北之地才行。”
輾轉來到滿是符咒的禁地,商子陸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的走上前去,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隨手挑起一條紅色細線、向里注入一道靈訣,瞬間,一條紅線牽引出無數道肉眼看不見的透明線條。
自手指觸碰的那段紅線開始,牽連的符咒一枚接一枚燃燒起來、直至化成灰燼。紅色的火焰似是點燃了透明的絲線,形成數道火紅色光條,頓時蔓天紅光耀眼、光亮一片,紅色光芒直直竄入到那木質牢籠中去。
裡面卻傳來一陣鐵鏈斷裂的聲響,還有一陣壓抑的悶哼,好像極為痛苦的樣子。厚重粗糙的木料卻紋絲不動、不受到任何影響,仍舊靜靜佇立在那裡,沒被商子陸法術波及。
也直到這時,羅槿才發現,那貌似尋常、甚至醜陋的木頭竟是門派秘藏多年不用的異寶,僅需要小小的一塊兒、製成戴在手腕上的木環就可以鎮壓靈力魔氣、阻斷經脈流通,怪不得連商子陸這種靈力強大到可怕的修士都無法撼動分毫。
那種木料十分稀有、羅槿也不知道天元一門竟然能有這麼多,還慷慨的用那般的厚度來製成囚籠。
雖然相當簡陋,但這大概是這片大陸最結實的牢籠了吧,畢竟不管你是誰,關進去的話,任何法術施展都是無效的。
跟著商子陸步步向里走去,看他伸出右手又是一道瑩白色光芒閃現,伴隨著一道清脆的斷裂聲,籠子的門終於打開了。
羅槿垂眸看向僅有半人高度的囚籠,長短不一的木板銜接處留下的狹小fèng隙里,也隱約傳出一道警惕探索的視線。
“不出來麼,呵。”
商子陸冷笑一聲,又是一道凌厲法決、毫不在意自己的實力有多可怕,對裡面束縛著經脈的人來說有多大威脅力。併攏的食指中指彎了彎、向外一勾,立即有一股大力生生將裡面的東西拖了出來。
裡面裝的,確實是個人。
只見那人狼狽萬分的摔在地上,破爛的衣衫辨不出顏色,身上帶著血腥氣,似乎是受了不少傷,讓羅槿不由得回想起下午經過這裡時遇到的那群低階弟子。
明明旭陽仙尊知道這邊的狀況,為何不加管理警告,還不讓自己不靠近?
或許,這是一種默許行為,默許這個人在四象一脈承受侮辱。
那人努力的從地上爬起,支撐地面的雙手止不住輕顫、十分無力的模樣,也高昂起頭,晶亮的墨染雙眸冷冰冰瞅向商子陸,連帶羅槿也感受到一陣寒氣。
第95章魔族尊上·正道仙師
黑色長髮散亂披在肩上,髒污血跡沾染了大半張臉,感受到羅槿的注視後,也微微側頭回看過去。
與那一雙眼睛對視,羅槿不知為何心臟漏跳一拍。閉了閉眼睛,卻並無想像中一般、有連接貫穿記憶的感覺。
看來,眼前這個人他從前並不認識,也不是自己在找的哪一個。
有些失望的垂了眼,沒注意到那帶著血痂的乾澀嘴唇微啟、還沒來的及發出聲音,就被一道靈力凝聚成的長鞭、撕裂空氣的聲響打斷。
“恩……”
悶哼一聲,那人沒有退縮,反而喘息著狠狠望過去,直盯盯看著襲擊自己的人。
“師兄?你做什麼!”
商子陸依舊面無表情,無視羅槿的質問以及重新被打趴在地上那人的一聲悶哼,只一把拽過羅槿的手腕。
見滿是鮮血的長鞭瞬間纏上自己手腕,師兄商子陸並未對此做出任何解釋與預告,而是乾脆直接的收緊了鞭子、狠狠向外一抽。
細薄的皮膚立刻被尖銳靈氣蹭破,不僅沾染了長鞭上的血,手腕一圈也都出現了紅痕、慢慢滲出血來。
一陣刻骨疼痛自那處蔓延,羅槿蹙眉嘗試著動了動手指,手腕傷處便出現了一條細長的紅色鎖鏈,鎖鏈則那一頭直接連在需要自己送走的人的脖頸上。
並不是實體的鏈條,作用卻差不多。
短暫出現、告知封印成功後,鎖鏈便化作紅色血霧,憑空消失不見了。
紅色的鎖鏈特點鮮明,使得這法術格外容易被記住,這是一種限制類法術,也算是一層封印,用來限制人身自由,法咒下的被束縛者若是脫離了規定的距離,便會嘗受到萬蟻噬心之痛。
這術法,雖然用著便利,確是種禁術。
可就算是禁術,也只需要取被束者的血液與控制者結合即可,沒必要給那人足以將他抽到昏死的一鞭。
“這不是……”
“是師尊的意思,以防萬一。一定要儘快、妥善送到,早些辦完,早些回來,別……耽誤太久。”
欲言又止的拍了拍羅槿肩膀,短暫凝結起的靈力長鞭迅速消失。
商子陸板著一張臉走至那人身前,忽的抬腳狠狠踹向他腹部。羅槿不清楚向來冷心冷情的商子陸跟這人有什麼仇什麼恨,只看那人被踹的滾向木板、後背猛地砸上,十分痛苦卻怎麼都不肯出聲。
“師尊!”
一把抓住還想繼續‘行兇’的商子陸,蘇葉的聲音便遠遠傳了過來。
絲毫沒有收斂動作的意識,某位掌門接班人甚至直接抽出了佩劍、意欲向鄰近昏死的人身上扎去。
一手鉗制住商子陸,擋在他身前,阻攔他動作,羅槿不懂商子陸情緒情緒失控的原由,只拿這關鍵任務為壓制點,正色道:“師兄,人是死的還要我怎麼送?”
對峙良久,向來沉著大氣的商子陸總算是收斂了不知哪裡來的脾氣、收了劍。這時候,找了擎蒼過來的蘇葉、慕珺瑤也終於趕到,興致勃勃的、就看見了自家師尊與師伯劍拔弩張的場面,連帶著後一步到這裡的擎蒼,三人都跟著愣了一愣。
“早些啟程吧。”
強自壓下不知何處來的憤怒,也不多看趕來的三人,商子陸不再停留、立即離開了。
印象里的商子陸,向來可靠,不然也不會是掌門繼承人。
從來都沉得住氣、從不會有類似的奇怪舉動,羅槿直覺感到是自己閉關期間發生了什麼,讓商子陸跟他襲擊的人有不少恩怨。可具體原因是什麼,他就無從猜測了。
似乎事情並不簡單,不管是突然發脾氣的商子陸,只在公眾場合才會遮掩面貌的掌門,甚至去叫醒自己的藍子葵……舉止行動都有些怪異,羅槿總感覺自己被隱瞞了什麼,可一路上主動詢問了多次,商子陸都沒有告知的意思。
短時間得不到結果,現在他也沒有時間耗費。
走上前去查看那人的傷勢,身後三名弟子卻吵吵嚷嚷、一直師尊師尊的吆喝個不停,原本受了傷、半睜著眼的人,見到羅槿靠近,就算沒怎麼有力氣也攀爬著、向相反的一側挪移。
想要反抗也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睜大眼睛,直直的盯著靠近過來的羅槿。
緊咬牙關、心臟快速跳動著,本以為這人要給自己最後一擊,卻沒想到他伸手輕輕摸上了自己還拴著鐵鏈的手腕,輸入了一道柔和的力量。
原本氣息翻湧不停就這樣被壓抑下來,幾度湧上喉頭的血腥氣也被安撫,狼狽的趴在地上也努力的抬頭看過去,不染凡塵、一襲白衣的人也正淡淡的望著他,掃視著他身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