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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受到任何阻攔,爬到一半後場館就停電了,人群一片慌亂不說,還讓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也不知道爬了多高,只感覺漆黑的腳下是無底深淵,害怕掉下去就只能不停向上。摸到玻璃頂部還以為是到頭了,誰知抬腿一跨就掉進了水裡。
“我就問你是不是!”看自己兒子這幅樣子覺得十分心疼,女人立即提高了音量,半天才見小孩點了點頭。
瞬間有了發泄的理由婦人一把推開身前的工作人員,趁著主管與剩下遊客協調方案時毫無徵兆的衝到了羅槿面前,衝著他罵了起來。
瑣碎言語難聽的很,受了主管的意思羅槿也不能反駁,也明白目前不將事情鬧大才是最重要的,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只一個人嘟嚷的感覺相當不好,見羅槿不回應,讓這位習慣對罵的中年婦女更加不慡,就好像硬拳頭砸到了軟綿雲朵上,而後直接動起了手,向前推了羅槿一把。
羅槿有意避讓,並沒有承擔多大力道,只是後退了一步,站到了水池附近。始終占據上風的婦人起初的可憐哀怨全都消失不見,雙手插起腰腹,氣勢洶洶的步步靠近過去,自覺是帶了天大的冤屈、占了理。
剛想繼續說什麼,就聽見一陣水花響聲,拿出架勢、一直在罵個不停的婦人就被冷水濺了透徹,正驚訝的說不出話。羅槿轉頭看過去,就見南燭巨大的尾巴慢慢收回水中,露出毫無表情的一張精緻面龐。
孩子當然不會是南燭拖拽下去的,只可能是自己貪玩、家長又沒盡到監護責任才誤打誤撞掉進水池的。知道南燭這是在為自己出氣,可這樣的方式確實不恰當,待婦人找回自己的聲音時,去與其他遊客協調的主管已經回到了羅槿身邊,偌大響聲當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不得不又一次向這人表示了歉意。
“你、你們休息室在哪裡!”渾身濕透滿是尷尬的婦人怎麼可能接受的了,見惡意鬧事的人終於打算離開,立刻有工作人員向前指引。被南燭潑的一身水的婦人也不好意思繼續逗留,攬住她的寶貝兒子,回頭不忘向羅槿怒罵一句,才侃侃離開。
“這裡暫時沒你的事,人魚傷的不輕,以後還有表演南燭不能有事,你還是先去照顧照顧人魚吧。”主管拍拍羅槿肩膀安慰說道,後者也立刻點頭回應,他也一直在擔心著南燭的傷口。“面對不同的客人,要有不同的對待方法,不要太著急解釋,過後我聯繫你、你再來我辦公室,今天的事情海洋館總要有個交代。”
“主管,真的不是南燭……”
“去吧。”主管抬頭示意,劇場的幕布已經閉合上來、隔絕了場外的觀眾,羅槿深吸一口氣,壓下這事帶來的煩悶,一轉頭就看見水池裡南燭似是擔憂的目光,快步走了過去。
第70章海洋館
在南燭示意下謝絕了楚秋的幫助,有些費力的將人魚搬運了回去。
一路上有些沉默,好不容易回到了馴養館,先把南燭放置在一指深的淺水槽中,又向里灌平了水,這才到門外取了同伴送來的醫療消毒用具。
傷口在人魚右側小臂上,十幾厘米的傷口在高鹽度的海水浸泡下、邊緣已經發白外翻。雖然長時間過去,藉助著人魚強大的自我治癒恢復能力、已經止了血,可不過狹長的傷口割裂血肉,模樣依舊滲人。
從來都被小心保護的人魚,到海洋館以來還是第一次受這樣的傷,孩子母親說自己孩子捨不得打罵、不允許別人傷害,羅槿有何嘗捨得別人傷害南燭呢?想想對方一副‘我沒錯,全是你們原因’的語氣態度就讓他難受。
拽了南燭的手到自己面前,被剝去的指甲已經重新長好,只差一點就能將裸露出來的嫩肉覆蓋完全。羅槿用指腹輕輕撫弄著南燭指尖,嘆息一聲嚴肅說道:“不是告訴過你了麼,不要離開我身邊,特別是最近。”
人魚不知所以的點點頭回應,指尖被觸弄的感覺十分奇妙,讓他忍不住顫了顫、復又向前伸了伸,好配合羅槿動作。人魚實在是聽話,認罪的態度讓羅槿也不好多訓斥些什麼,只好打開醫藥箱,簡單吸取人魚胳膊上多餘水分後、又取出棉簽小心翼翼擦拭了傷口周圍水漬。
“救人怎麼會傷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弄得真是……”即使知道南燭無法回應自己什麼,羅槿也忍不住抱怨。
“藥膏抹了會疼,下午我們哪也不去,一直呆在這裡怎麼樣?傷口還是不要見水的好。”一邊說著一邊擠出特用藥膏,小心塗抹在傷口上,毫不節約的覆蓋了厚厚一層。人魚動都不動、像是習慣了疼痛,只一直默默注視著羅槿動作,看他抹勻了藥、清潔雙手過後,又立刻擺弄起繃帶來,一圈一圈纏繞上自己手臂。
白色繃帶異常顯眼,這樣的一處在人魚身上怎麼看怎麼彆扭:“你的傷口恢復的快,這樣的話…大概晚上就能結痂,到時候我再幫你清洗一下。南燭,以後真的不要擅自離開我身邊…好麼?”
一邊整理著醫藥箱一邊說話,最後一句望著南燭晶亮眼眸,一字一頓的說出口,人魚認真聽完後緩緩點頭,用減速增幅的動作來表示自己已經將羅槿的話記了下來。這般乖順模樣讓他暫時忘卻了今天經歷的煩心事,愈發心疼起眼前的人魚來。
“南燭,有一件事,我…已經私自決定很久了,一直沒有徵求過你的意見。”
話鋒一轉,羅槿坐到了人魚身邊、握了他的手,放空了視線。既然南燭可以理解他的意思,那他就有權利知道他與楚秋一直商量著要做的事,人魚的配合無疑是計劃成功的巨大推動力。
“說實話,對於你我並不算十分的了解。南燭,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有一天…回到你的家鄉、回到大海里去?”明顯感受到沒鬆開的那隻手微微一僵,羅槿轉頭看向南燭,對方難得將頭撇向了另一側。
沒有給出答案,但這選擇已經足夠明確了。雖然早就做了心理準備、經過今天這事他也知道南燭實在不適合留在滿是人類的海岸,可還是忍不住心臟抽痛一瞬。
努力緩和了情緒,羅槿微笑著繼續說道:“我和楚秋,就是照顧赤菀的那個人,我們打算將你、赤菀,還有另外兩條人魚送回大海。”
“南燭,你還記得…兩年前你待過的那個地方麼?”語畢,手指便被攥緊,科研所為獲取數據、預備‘二十五’年限而進行安全措施的體驗實在不是什麼好經歷。
回攥手指,羅槿用最柔軟的聲音回應道:“你放心,我一定拼盡全力,不讓他們帶你回去。因為現在海洋館只有你可以聽懂…聽懂我們的意思、每句話的含義,所以我希望一個月之後,那時候你可以做我們與另外人魚的媒介,告訴他們我們不會傷害他們,讓他們配合我們計劃,這樣…成功回到海里的機率才更大一些。”
一直沒有什麼明確動作,南燭只是靜靜等羅槿說完,嘴巴開開合合,發出不成語調的嘶嘶聲,似乎是想反駁些什麼,可無論如何都沒有對話的能力,不禁有些著急起來。人魚傾身向前,一把抓住羅槿手腕,眼巴巴的看著他。
“南燭?怎麼了……”不明白南燭的反應,明明人魚剛才是想要回到海底的,為何現在又在一直著急搖頭?“你是不記得科研所了?…那……是不願意跟另外的人魚交流麼?”
接連得到否定答案,不禁讓馴養員蹙眉,剛要繼續問下去就聽見關合的大門響起了鑰匙轉動的聲音。循著聲音望過去,沒一會兒就進入了一熟悉的身影,看見楚秋走進來,南燭立刻擋在羅槿面前,將他手腕拽的更緊。
“羅槿,出來一下。”不想和南燭共處一室,不想跟那隻愚蠢的人魚一般見識,楚秋只站在門口瞪了人魚一眼,就轉口對羅槿說道。
羅槿意欲站起身,又被南燭拽了回去,對方似乎不想自己離開,他只好安慰似得用手揉搓了南燭柔軟髮絲,這才將手腕從南燭手掌中拉出來。回頭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很快回來,又叮囑人魚不要自己跑到水池裡去,這才放心的離開。
這是羅槿第一次向南燭透露自己的計劃,兩人的對話還未完全,就被進入的楚秋打斷,這才不得不結束。場館大門一閉,南燭向門口方向看了一會兒後,就轉頭向著另一邊的牆壁,喉間發出高頻震顫,似是在向另一邊赤菀傳遞著什麼消息。
“你也太慣著他了。”羅槿一出門,就聽見了楚秋的抱怨。楚秋將雙臂交垮胸前,很是不慡的說道:“又不是孩子,通道水管早就修好了,還要你抱著走來走去?”
“早不抱怨,現在才說,我也已經習慣了。所以…事情怎麼樣了?”明確感受到楚秋是在給自己緩解氣氛,羅槿更加在意起事情處理結果來。
“這種事處理起來當然簡單,什麼心疼孩子,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今天這電是有人故意損壞,人是誰已經查出來了,可很奇怪,我爸不說,願意賠償所有人的損失,長這麼大,我還真沒見過他這麼大方。”不解氣的向羅槿抱怨道:“那個女的打電話把她男人叫來了,果然熊孩子一定有熊家長,正在辦公室里鬧呢,都有遊客看見那小孩停電之前就到處晃了,對方還能一口咬定是南燭蹦出來把人抓進去的我也是夠了。”
“不過…南燭真的是要傷害那個熊孩子麼?羅槿你問過他沒有,他當時想要幹什麼,為什麼救人?”
“楚秋,我跟你解釋過,當時南燭就在我身邊,孩子落水一定與他無關。還有,救人還需要理由麼,我相信南燭是出於好意,為什麼要問他這些?”
“你先別激動麼,這不是被救的在揣測自己為什麼被救,我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我當然知道南燭的手沒那麼長了。”輕咳一聲,楚秋訕訕回答道。
“所以…還沒有結果麼?”擔憂的看向楚秋,對方只是一聲嘆息回應。
“賠錢倒是沒什麼,人家一口價要了十五萬。到現在還在協商著,誰都知道不能讓事情鬧大。”沉悶半晌,楚秋嚴肅道:“羅槿,我們的事情有了確切的消息了,那個盧紝榎說的沒錯,南燭確實只有兩個月了,而且赤菀只比他多了一個月。”
“科研所那邊的……來消息了?”
“是…我在聽主管跟那女人一家對峙,科研所就來消息了,雖然事情只告訴了我爸,但你知道的這種事情瞞不過我。日期也定下來了,隔一個月之後的十五號。”點頭回應,楚秋冷哼一聲:“比起什麼賠錢補償那些不怎麼相關的問題,這才是我們要考慮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