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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諾猛地抬頭,右手握緊了筷子:「什麼……意思?」
「這裡就是白鶴鎮。」季伯琛重複說道,伸手往袁諾身後窗戶外面一指,「那是白鶴橋,聽說那座橋曾經倒塌過,有人落入水中,白鶴找出落水人的位置,村民把人救出。後來橋樑重建,橋上雕刻了一隻白鶴,所以叫白鶴橋。」
袁諾轉頭看去,那是座白橋,大概是經常有人修繕,千年過去橋面依舊潔白。橋身上面沒有名字,唯有振翅欲飛的白鶴浮雕。
袁諾曾在畫裡見過這座橋,那副畫裡橋上有個撐傘的年輕女人,那是袁諾的母親。
袁中維和妻子感情甚篤,妻子去世後他多年未娶,獨自帶著女兒生活。他是國內知名畫家,又是京美教授,這些年裡想給他介紹對象的人數不勝數,但袁中維從未答應過。
每次他都說不想耽誤別人,但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忘不掉妻子。
他和妻子有個浪漫的相遇,那時候他還是京美的學生,趁著寒假出來寫生。
那天也是早上,他在河邊早餐店吃早餐,沿河看去,一眼看到撐著油紙傘的女人走上白鶴橋。那天下了雨,她側打著傘,那把傘從頭到尾都沒有舉起。
當袁中維跑出去,她的身影已經不見,他沒有看見過她的臉,卻把那個身影印在了腦海里。後來他將記憶里的場景畫成畫,取名為《雨中的少女》,那幅畫是袁中維的成名作,後來被他一直珍藏在家裡。
大家過了兩年,袁中維機緣巧合遇見她,他們迅速墜入愛河,結婚生子。後來袁諾母親看到那幅畫,他們才知道自己早已經相遇。
隨著袁中維名氣越大,這段故事也被津津樂道。
袁諾五歲那年,袁中維夫婦想過帶她重返這座小鎮,但出行前一天,袁諾母親遇害。從此以後,白鶴鎮三個字再沒有出現在袁家。
袁諾抿唇,神色冷下來,語氣戒備:「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她的態度出乎季伯琛的預料,他神色微微愕然,正要開口卻被袁諾打斷:「我最討厭你這幅自以為是的樣子,好像什麼都能掌控,什麼都能算計!你以為帶我來這裡我就會感動?你別做夢了!」
袁諾雙手顫抖著,筷子掉落在地。
她猛地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季伯琛的擰起眉,看著對面放著的餛飩,袁諾不喜歡吃蔥姜,所以他剛才特意讓老闆不要加蔥。只是這碗餛飩只是攪拌鍋,一粒都沒有進袁諾的肚子。
旁邊有兩桌聽到這裡的爭執,都偷偷看過來,又轉過去嘆氣。
季伯琛坐在輪椅上,已經足夠他們腦補出一段愛而不得的故事。
*
從餛飩店出來,袁諾漫無目的地走著,到了白鶴橋才停下來。
她的身體不再顫抖,情緒也已經平靜。
她轉頭看了眼,身後空無一人,心裡有點後悔。
雖然她說得冠冕堂皇,但她知道自己在遷怒。儘管她最近有空就會回惠文小區,吃了數次閉門羹後依然平靜,但她心裡並不是完全沒有受傷。
那條傷痕鮮血淋漓,再男友痊癒的時候。
季伯琛看過她所有的狼狽,知道她所有的痛苦,又和女配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她盡可以向季伯琛發泄自己的情緒,從來不擔心他會離開。
並不是不在乎季伯琛離開,而是一種篤定,他不會走,會一直在那裡。
袁諾站在原地,沒有選擇回去,而是走上了白鶴橋。白鶴橋處處有浮雕,而這些浮雕被保護得很好,並沒有磨損。倒是扶手,因為扶的人太多,觸手光滑細膩。
袁諾站在橋上,抬頭看去。
季伯琛還坐在窗前,他抬頭看向這裡,距離太遠,兩人很難對上目光,但袁諾知道他在看自己,也恍然發現,那家餛飩館大約就是袁中維遇見她母親時,吃早餐的那家店。
想到這裡,袁諾心情豁然開朗。
季伯琛帶她來這裡,或許並不是為了算計,而是為了開導。
儘管袁中維性格溫和,但因為年少喪母,袁諾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的習慣。等人發現時,她已經舔舐好了傷口,就好像什麼都打不到她。
因為樂觀,袁諾從小就是老師最疼愛的學生。後來穿到修仙界,這樣的性格也為她爭取到了拜在師傅門下的機會,也因此得到了更多的資源,受到了更好的教導,短短數十年步入金丹。就連門派里的小師弟小師妹,也都喜歡和她來往。
所以就算永遠得不到安慰,需要自己一個人舔傷口,袁諾也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久而久之,袁諾幾乎忘了自己也需要被安慰。所以當她得知這裡是白鶴鎮,第一反應是季伯琛有所算計,豎起自己身上的刺,全身戒備嚴陣以待。
但其實……這樣的感覺並不壞。
只要身在社會中,沒有人能一直堅強,徹底拒絕別人的安慰。袁諾沒有反社會人格,心裡因此感到一絲溫暖。
她走下白鶴橋,走進餛飩館,坐在季伯琛對面,笑道:「季總,你這人,總這麼彆扭嗎?」
明明心存好意,卻總是拐彎抹角讓人誤會,要不是她聰明,今天就跟季伯琛分道揚鑣了。
季伯琛氣笑了,唇角微揚語氣刻薄:「彼此彼此。」
第34章 父女和好
袁諾沒跟他計較, 從桌面竹筒里抽出一雙方便筷,掰開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想到帶我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