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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丫灰敗的眼神中迸出那麼一絲神采,要真能和離,哪怕以後討飯度日,都比在莊家強。她不怕吃苦受累,就怕日子沒有盼頭。
周月上用帕子替她細細擦著臉,周大丫長得不醜,但也說不上多好看。
“大姐,別怕,我相公做事一向有分寸。今天就是把莊鐵柱打死了,我顧家也擔得起。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要與他和離嗎?”
這個問題不用多想,周大丫已大力點頭。
“四丫…我…不想與他過…”
周大丫願意離開莊家,自是再好不過。周月上想著,心裡有了底。
莊村的人先是傻掉,等反應過來,就有人跑去叫里正。
沒有人敢去勸止,且不說莊鐵柱在村里人緣極不好,是個狗憎人嫌的懶漢。就說耿今來那拳頭,他們看著都疼。
莊鐵柱是什麼人,那可是莊子裡眾人不敢惹的狠角色。那樣一個蠻橫的男人,被打得只知道亂叫,生生受著還不了手,可見對方多厲害。
莊村里正是個半百的老頭,被人拉著跑得氣喘吁吁。一看莊鐵柱被打得進氣多,出氣少,還有那站在一邊的公子,心裡涼了半截。
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有勢的。
鐵柱這是碰到硬茬子了。
“顧…公子,你快讓人住手吧,再打就真的打死了…”
顧安冷冷的眼神淡淡地飄過去,所有人都像是被凍住一樣,嚇得不敢出聲。
他修長的手慢慢抬起,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耿今來渾身的怒火發得差不多,猶不解氣地踢地上爛成泥的傢伙一腳,這才住了手。
“你就是莊村的里正?”
“正是小老兒。”
“今日周大丫與莊鐵柱要和離,你做個見證。”
莊裡正很為難,人打成那樣,活不活得過來都未可知,這顧公子就明目張胆地提和離。萬一鐵柱死了,他們找誰去。
再者,他是一村里正。要是由著外村人上門打死人,他的面子往哪裡擱。
“顧公子…這個俗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要不等鐵柱傷好了再說?”
顧安唇角翹起,看著是笑,莊裡正卻覺得一股寒氣直衝心底,腿腳不由得開始發軟。
“等傷好多麻煩,不如直接打死了事,你說如何?”
他問的是周月上,周月上只覺得解氣,當下點頭,“留著也是為禍人間,還不如送他一程,替莊村鄉親除去一個禍害。”
這周四丫好大的口氣。
莊村人心想著,他們不敢責怪顧安。顧安與他們不是一路人,那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可周月上不一樣,同是村里長大的,怎麼那般心狠?
“還有沒有王法…”
一個婦人小聲嘀咕著,被周月上聽個正著。
她心中冷笑,什麼王法?
自己的老公就是王,他就是王法!
在他們面前談王法,簡直可笑!
“王法?他莊鐵柱天天打我大姐時,怎麼不見你們有人來管?那個時候你們怎麼不和莊鐵柱談王法?我大姐都快被人打死了,我們還手不行嗎?”
她眼睛大,瞪著眼發著怒火,有些人就被嚇得倒退一步,低頭不敢直視。
顧安唇角的弧度揚得更高,這一笑就像冰雪初融。
“莊裡正,今日要麼和離,要麼周大丫守寡。無論是和離女還是寡婦,我們都要把她帶走。你看著辦?”
莊裡正不敢開罪他,且不說他父親是京官,就說縣裡的顧師爺是他叔叔,這關就不好過。小小的里正,哪裡斗得過縣裡的師爺。
“鐵柱家的要和離,我這個外人攔不住,可是鐵柱現在的樣子…你們看…”
莊鐵柱像一團爛泥似的,臉著地趴著,也不知是死是活。
顧安不看他,喚來今來,“寫個和離書,讓莊鐵柱按手印。”
這竟是來強的了,莊裡正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黑沉著不敢發作。
耿今來的動作很快,當下找到村子裡一位秀才,給了人二兩銀子,寫了一份和離書。先是給周大丫按了手印,再掰著莊鐵柱的手指,按了手印。
鮮紅的兩個手印,又有村民和里正的見證,雖然他們大多不情願。但和離書已成,過程並不重要。
耿今來把和離書送到周月上的面前,周月上看過,並沒有什麼問題,折好收起。
周大丫一直都恍恍惚惚的,她不相信,這麼輕易就能離開莊村,離開莊鐵柱這個混蛋。直到周月上扶著她上馬車,她還再三回頭確認。
顧安已先一步上去,周月上臨上車之際,對那莊裡正道:“方才我夫婦一路行來,見通進莊村的路頗為顛簸。想來村子裡的人出行極為不易,我大姐能順利與莊鐵柱和離,全仗各位鄉親明理。我夫婦也不是小氣之人,願為莊村人謀些福利,修路的錢我們出了。你們看意下如何?”
這反轉來得太快,所有人都回不過神。還是里正見過世面,很快反應過來。周家這位四丫好生了得,這是給個巴掌來個甜棗。
巴掌都受了,要是推掉甜棗,那豈不是傻蛋?
“不知顧少夫人此話可當真?”里正懷疑地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