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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粗野不堪,令人見之食難下咽。”顧鸞平日裡最討厭別人說自己胖,一聽這話筷子一摔,斜她一眼。
顧鸞上月剛滿十五,正是議親的好年紀。比起乾瘦的周月上,圓潤的顧鸞發育得很好。與顧鸞對面坐著的,是顧氏夫婦的長子顧崇,今年十二歲,另一個是十歲的次子顧謙。
顧崇和顧謙長相中等,五官還像端正。兩個小子和他們姐姐一樣,看幾周月上的眼神都帶著一股輕視,滿滿的看不起。
顧澹低咳一聲,警告地看了自己兒女們一眼。
顧鸞哼一聲,別過臉去。
秦氏眼皮子一跳,心裡把周月上罵得要死,還得裝出慈愛的樣子,“四丫,你莫誤會你鸞妹妹的意思。她的話你許是沒聽懂,她是說你嫌菜不好吃挑三揀四,所以才長得瘦。你聽嬸娘的,若是沒吃飽再去廚房盛,千萬莫委屈自己。”
她這麼一解釋,顧鸞得意起來。
野丫頭哪裡能聽懂自己的話,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丫頭,只怕是她罵了一通,對方半個字都聽不懂,還對自己崇拜得緊呢。
如此想著,面露得意,看向周月上的眼神更加輕視。
“嬸娘,四丫雖愚鈍,但妹妹的話我卻是聽懂了。她是嫌看到我所以吃不下飯。要真是這般,那我可得常常過來,日後鸞妹妹見著我就吃不下去,不出兩個月,必是會瘦下去,也不會再有人笑話她長得像只肥彘。”
“你才像彘呢!”顧鸞“呼”地站起來,臉氣得脹紅。
“我如此黑瘦,哪裡會像彘?我們鄉下人都很喜歡肥彘,可是你們縣城裡的人怕是不喜歡的,要是鸞妹妹以後在鄉下過日子,才會人人歡喜。”
“你…滿口粗鄙之言,少教無禮…”
周月上大大的眼睛眨都不眨,就那麼看著顧鸞。顧鸞被她看得更加來氣,覺得自己的火氣像是打在軟墊子上,半點不得勁。正打算發作時,卻見她轉過頭,對著秦氏。
“嬸母,廚房沒飯了。你今早明明在相公面前答應過,要讓我吃飽的,為何說話不算數?而且你們這裡有肉有魚,而我與相公卻是青菜豆腐,吃得好沒滋味。我也想和鸞妹妹一樣吃魚吃肉,長得圓乎乎的,討鄉鄰們的喜歡。”
圓乎乎三個字,將顧鸞氣得磨牙,後糟牙都快磨爛了。
秦氏趕緊用眼神安撫女兒,擠出笑道:“嬸娘是為你好,安哥兒身子虛,不能見葷腥。你身為他的媳婦,理應夫妻一體,有苦同當。萬沒有他吃著青菜,你大口吃肉的道理,你說是吧?”
“嗯,我知道…我會與相公吃一樣的。”
秦氏以為說服她,笑意加深。不想她站著不走,秦氏臉上的笑慢慢淡下去,“四丫,你還有什麼事?”
“四丫知道要和相公一起受苦,可是實在太餓。以前常聽村裡的秀才說什麼看著就能飽,四丫想著,我就站在這裡看,一定能看飽。二叔,嬸娘你們吃吧,不用管我。”
“粗俗!什麼叫看著就能飽,那叫秀色可餐,卻不是如此用的,而是形容女子貌美。一個鄉下丫頭,鸚鵡學舌,居然敢在人前賣弄,真是不自量力!”
顧鸞不屑地說著,覺得自己沒必要和一個鄉下丫頭計較。這丫頭知道什麼,自己現如今的模樣,哪家的夫人見著,不要夸一聲有福相,誰娶誰走運。
周月上不辯不解,又轉頭認真看著顧鸞,漆黑的大眼珠子直愣愣的。這麼個大活人杵著,還瞪著那雙嚇人的大眼睛,哪個人還吃得下去。
顧鸞覺得與這樣粗鄙的人同處一室,都是自掉身價。她憤然起身,冷著臉進了內屋。
顧師爺臉色也不好看,不耐地看秦氏一眼。
秦氏眼一跳,知道老爺動了氣。她心裡跟著也有氣,誰讓老爺充大方,養了一個不夠,還要養一雙。
“四丫,嬸娘知道你胃口好,但是你自小鮮少吃飽過,若是突然過量,只怕傷身傷胃。你放心,等你腸胃養好,嬸娘一定讓你天天吃得飽飽的。”
“四丫知道嬸娘的一片苦心,就怕外人不知情。他們會說二叔和嬸娘苛待我們夫妻,將我們夫妻餓得瘦骨嶙峋,而你們一家人卻吃得油光滿面。”
顧師爺當下摔臉,不悅地再次看向秦氏。
“你嬸娘的心是好的,就是法子欠妥。你且先回去,二叔向你保證絕不短你們一口吃的。我們顧家在萬陵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萬沒有虧待至親的道理。”
這個答案周月上還是比較滿意的,作為一個別人眼中的鄉下姑娘,她能做的只有這些。再厲害些的招數,只怕會引來別人的懷疑。
來意達成,也不停留,她帶著耿今來慢悠悠地出去,甚至連個謝字都沒有。只把秦氏看得眼裡冒火,暗罵一聲討債鬼。
他們一走,顧澹冷下臉,“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能虧待成禮他們。”
“老爺,妾身冤枉。您可知那周四丫有多能吃,說句不誇大的,咱們一家五口的口糧,只怕就夠她一個人吃。您想想,眼下是什麼光景,除了咱們衛州,聽說各地都在鬧饑荒。咱們家上下養著十幾口人,往年尚且有些拮据。如今多加一個人,卻是增加五人的口糧,哪裡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