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好哇。
竟然敢罵自己是老鼠,她“呼”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我長得可像老鼠?”
顧安眼一抬,眸光晦澀。
她昂著頭,“我竟不知在相公的心中,我居然歸類為一隻老鼠。你病成這樣,嘴上卻還不留德,可見還是病得太輕了。”
那晦澀的目光猛然幽深,暗露殺機。殺機來得快,自然去得也快,須臾間已消散無蹤,只余陰沉。
能以殘疾之身號令天下,這樣的男子豈是太平年月中長大的周月上能直視的?
她大眼駭得發直,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心“咚咚”地跳著,自己真是大意,錯把老虎當病貓。虎再生病,也是百獸之王,豈是溫順的貓兒。
“好了,我大人有大量,就算被人說成老鼠也不與人一般見識。”
她“騰騰”退幾步,假裝搬個凳子要去外面曬太陽。
坐在太陽底下,看著外面忙活的耿今來。這個耿小子,以後可是百萬軍中之首,她還是少惹些的好。
耿今來不時偷瞄著她,覺得她難得乖巧。現在看著,倒還有幾分淑靜。他想著,這女子若能在少爺身邊呆個幾年,必然不比京中一般的小姐差。
周月上哪裡知道這小子的想法,若是知道少不得輕啐一聲,誰稀罕。
有了中午的交鋒,晚上的飯菜都好了不少。菜還是兩個,其中一個放了肉,另外周月上的飯是三碗。
耿今來取飯時,隱約聽到廚房婆子咬牙切齒的低咒聲:撐死你。
他心道,怕是要讓這些人失望,少夫人興許還不夠。
周月上夠倒是夠,就是沒那麼飽。想著晚上少吃些也行,就著中午吃剩的肉菜把盤底都吃得乾乾淨淨。
或許是油水足些,倒沒有昨天那種令人心慌的飢餓感。
一個女子,太能吃總歸有些不好意思。但周月上自來對生活的要求只有兩個字:自在,她是怎麼自在怎麼來,哪裡會在意別人的眼光。
有了白天那檔子事,她不敢再找顧安搭話。夜裡和昨天一樣蜷在床尾,衝著那雙形狀完美的腳翻了一個白眼。
一夜好眠,沒被餓醒。
用過早飯後,秦氏身邊的婆子來喚她,說是秦氏找她。秦氏找她能有什麼事,不會是因為她吃多了飯菜,秦氏心裡不舒坦故意要為難她吧?
跟著婆子過去,進到主屋。屋子除了秦氏,顧鸞也在。
秦氏眼皮子不抬,自顧地抿著茶水,視她如無物。
她心下好笑,看來秦氏是想給自己下馬威。要是以前的她,還真不好當場拆穿。可是如今的身份不過是個沒見識的鄉下丫頭,就算是看不懂秦氏的做派別人也挑不出什麼理。
“嬸娘,你找我有事?”
顧鸞一個白眼過來,娘真是對牛彈琴。這麼個鄉下粗野丫頭,哪裡知道什麼是察言觀色,什麼叫敲打。
秦氏作勢半天,不想做給瞎子看,心裡有些憋火。
“四丫,你來了。”
這不是廢話嗎?你把人喊來,人都站了半天,現在還假裝剛看到的樣子。周月上心道,眼睛看著她。
她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之前那樣的做派在世家大族夫人們中極易看到,但效果明顯不一樣。秦氏的出身談不上多高,不過是秀才之女,自是學不來真正的精髓。
“嗯,是嬸娘派人叫我來的。”
秦氏掀起眼皮,凌厲看一眼。
“你可知我找你來有何事?”
周月上沒有回答,眼珠子一動不動。
顧鸞“嗤”笑一聲,道:“娘,您何必與她打啞謎,她哪裡猜得出來,只怕還在想著中午吃什麼菜,算計著要吃幾碗飯?”
“還是妹妹了解我,看妹妹肚子鼓鼓的樣子,早上應該吃了兩三碗吧。”
“你…”顧鸞氣呼呼地站起來,跺腳進了內屋。
何必呢?就這麼點戰鬥力,還整天不知死活地想擠兌別人。周月上心想,面上卻是裝出一臉茫然。
“嬸娘,妹妹可是生我的氣?”
秦氏憋氣差點傷到肺,就差沒吐血。女兒說得沒錯,和這麼個朽木樁子掰扯什麼,直接挑明說得了。
“你妹妹是氣你不通文墨,說話粗俗。你可知你嫁的男人是什麼樣的身份?”
秦氏說著,臉上帶出驕傲,滿面與有榮焉。
“我們顧家多年前曾出過一位大才,是景宏十五年的三甲,殿試後先帝親點為狀元。那就是安哥兒的父親,你的公公。你公公一路官途平坦,直至尚書,位列一品。”
這些周月上當然知道,顧安和其父一樣有大才,後來也是尚書。
她平靜的樣子,只把秦氏看得來氣。一個鄉下丫頭,知道什麼是三甲,什麼是尚書,自己真是多此一舉。
“嬸娘說這些,你肯定聽不懂,你只要記住你公公是極大的官,就算是縣令老爺見到他都要出城二百里跪地相迎。”
“哦。”
哦是什麼意思?
秦氏臉色不耐起來,“你不懂沒關係,嬸娘會教你。你可知道你婆婆是什麼出身?那可是百家世家出來的嫡女。你的模樣出身,說句難聽的話,那是給她提鞋都不配。你想想看,將來安哥兒若是大好,必會回京,你要如何自處?京城的顧家豈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