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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藥莊開在東陽最繁華的地段上,門面高大,店鋪寬敞,十幾扇百葉門次第地排在門廊下,莊裡藥櫃一格連著一格,從上到小,從左到右,密密地立著,每一格上都貼著小標籤,只有在莊中做了幾年的夥計才能麻利地找到哪一格中裝著什麼藥。
馬車緩緩地在藥莊門前停下,秦論先跳下馬車,掀開轎簾,伸出胳膊,讓竹青搭著下了車。當雲映綠走到車門前時,他微微一笑,只手攬作她的腰,把她一把抱了下來。
竹青羞得不敢多看,忙把頭低了下來。這位秦公子和以前的杜公子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一個不懂情趣,一個太懂情趣。
雲映綠剛想責備秦論的輕佻,還沒開口,杏眼突然瞪得溜圓,嘴巴愕然張大,都忘了合攏。
太陽還沒升到一竿呢,秦氏藥莊前已經排起了一條長龍,清一色的女子,年齡起伏很大,上至七八十歲的白髮老太,下至十二三歲的青稚女童,井然有序地站著,不吵不爭,非常安靜,藥莊還有兩位夥計專門負責維持秩序,另有兩位在登記名冊。
在藥莊正門的一側掛著一面大大的錦幅,上面寫著“自本月起,本庄讀邀宮中御醫逢九坐診,專治女子難言之隱、抗老防皺,居日後容永若少女。”
雲映綠慢慢地抽氣,合上嘴,眼睛眨呀眨的,這一幕看著很熟悉,和醫院的專家門診極其相似。“居日後容永若少女”,這句話象電視裡賣保健品的廣告用語,沒幾日就可以讓你永葆青春,當她是神呀!
逢九坐診!逢九不就是她的休息日嗎?還宮中御醫,這穴頭真不小。秦論可真是會物盡其善。
不用多想了,什麼莊中的大夫全部集體請假探親,全是假的。這一切都是秦論預先安排好的。
她是著了他的道了。
雲映綠重重閉了閉眼,小臉一板,轉過身,冷冷地盯著秦論,“秦公子,你是我什麼人,誰給你這權利了?你也覺得我是你的實用型嗎?”她不由地因此延伸到唐楷曾經對她做過的事和說過的一些話。
秦論沒看過雲映綠這麼氣憤過,也不敢亂開玩笑了,這個時刻,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他拉著她站到馬車後,“映綠,你我都未婚,想單獨見個面比較難,於是,我才想了這麼個法子,把你從雲府中理直氣壯地接出來。怎麼,你不開心嗎?”
雲映綠抿著嘴,氣鼓鼓的,一言不發。
秦論俊目一彎,換了個說話的方式,“映綠,你是在怪我利用你嗎?不是這樣的,你有這麼高的醫術,醫德一定也高,不應該象某些眼長在頭頂上的太醫,眼中只有權貴,對普通百姓卻不屑一顧。你不是這樣的人吧,萬物眾生在你眼中是一視同仁的,對不對?”
“當然,在我眼中只有病人,沒有窮人與富人。”雲映綠開了口。
“對呀,上天賦於你這樣的才能,怎麼能埋沒呢,我就給你創造了這個機會。你看,昨天藥莊的錦幅一掛出去,東陽城的女子們歡呼雀躍,有的半夜就過來排隊了,你要讓她們失望嗎?”秦論眨眨眼,很無辜的樣子。
雲映綠被他說得語塞,沒辦法反駁,可心裡又覺著很彆扭,有種被人操縱的感覺。
她生著悶氣,愣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可是……可是我想義診,可以在雲府里設啊,為什麼要到你的藥莊來?”
秦論很受傷害地拍了拍心口,豎起二個指頭,“兩個理由,第一,方便患者抓藥;第二,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又能讓藥莊賺線,又能看到美人,兩不誤。他可真直白,神色自苦,氣定清閒。雲映綠一張小臉,氣得發白,突地又脹得通紅。
她真想不顧一切,撥腿走開,看看這位秦公子還能不能笑得出來。但一轉臉,看到那條長龍,她就沒勇氣了。
她不忍讓病人失望。
“映綠,你瞧日頭都那麼高了,病人那麼多,咱們再不開始,排在後面的人今天就有可能看不到病了。”秦論閒閒地說道。
雲映綠氣惱得瞪了他一眼,“好,我可以看診,但在你藥莊裡,不是義診,我要收費。”她賭氣地說。
秦論微笑地點點頭。
“一個病人一百兩銀子。”雲映綠對錢向來沒什麼概念,搞不清古代貨幣與人民幣的換算,隨口說了一句,覺得一百兩銀子,應是個天文數字了。
“不,一千兩一個病人。”秦論不慌不忙地說。
雲映綠巡睃了一下長龍,怕有百十位女子,一天就這麼多,以後逢九就來這兒,日積月累,天,她算不過來了。
“你想傾家蕩產嗎?付得起嗎?”
“付不起我以身抵債。”秦論愉悅地傾傾嘴角,扶著佳人的肩,在眾人羨煞的目光下往藥莊走去。
“呃,你要給我爹爹做兒子嗎?”
☆、第20章 話說專家門診(二)
這賣身抵債,是秦論“以身相許”的換名詞,不動聲色的挑情。雲映綠木納的性子,哪裡會想這麼多。如果她聰明,可以輕巧地把這話扭解為秦論賣身進雲府做奴僕,拿他開涮一番,當然,秦公子那時會有別的話應對。可她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一下子就理解成了秦論給雲府做義子,好好孝敬自己的父母。
秦論差點樂翻了,想不到這句話有這麼大的收穫。
“女婿本來就是半個兒,那我以後就喚雲員外爹爹了。”他挑挑眉,俊容笑到抽搐。
雲映綠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真是自投羅網。小臉紅得血象要破膚而出。
“好了,這是後話,我們一會再聊,現在看病要緊。”秦論忍著笑,把她領進藥莊裡端的坐診室。
坐診室里幾張醫案,今天只留下二張,其他全挪到了一邊,中間掛了兩道門帘,另置了一張睡榻。
雲映綠一走進診室,情緒自動就正常了。
“你怎麼呆在這裡?”竹青在一邊站著也罷了,這秦論也悠哉悠哉地在另一張醫案上坐下,挽起袖子,研著墨。
“沒看到外面站的都是女子嗎?”她擰擰眉,委婉地說道。
秦論抬起眼,“你負責看病,我負責寫處方,這點小忙我還是能幫的。我一個開藥莊的,什麼病沒聽過,什麼病人沒見過,放心,我對她們沒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他兩眼灼灼發光,深情款款地盯著雲映綠。
“小姐,我還是到外面叫名單吧!”竹青自告奮勇地說。她象根木樁子似的在這診室里再呆下去,會討秦公子不歡喜的。
“好,那就讓第一位進來吧!”秦論不等雲映綠開口,搶先說道,親昵地對雲映綠擠了下眼,拉上桌案之間的帘子,不讓進來的人看見自己。
雲映綠深呼吸幾口,才把竄上心頭的羞惱給壓了下去。
第一位進來的是個年近半百的女子,頭髮灰白,背有點佝僂。未開口,臉先紅,顯然這難言之隱真的不好啟口。
“沒有關係,如果你不想講,我可以先幫你檢查。”雲映綠溫和地笑著,嗓音柔美,讓人不知不覺撤下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