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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綠杏眼圓睜,驚奇地打量著這一切。
“你曾是這裡的常客,云爾青公子。”秦論玩味地勾起嘴角,街上人多,他改擁著她的腰,防止被人潮衝散。
雲映綠長睫撲閃撲閃的,身邊經過的女子,香風飄飄。
“這裡的每一家青樓,裡面的紅牌姑娘都視你為知已。”秦論指著臨街的重層高牆,懸掛在屋角的燈籠映照出一張張飾以鉛黛的面容。“但今天,我們不去那裡,下次你換了裝,我們再去。我們今天去聽女伶唱戲。”
天色漸漸昏暗。不久,暮鼓響起。
兩人隨著人潮走進一個塗著黑燈漆的大門內。三進式的寬廣院落,青門內有迴廊曲徑、朱樓小院,富麗堂皇的木造建築中,有一座華麗的歌台。
青春正盛的歌妓們穿上最時新的霓裳站在歌台的兩側,低裁領口露出大片酥胸,頭戴改良好自波斯婦女的金步搖,灼灼生輝,隱約可見胴體的紗裙,每走一步,優美的身材便搖曳生姿。
雲映綠從沒見過這麼活聲生香的場面,不禁瞪大雙眼,直盯著艷麗的歌妓們瞧。
秦論失笑,擁著她來到高台的前方坐下。足足有一個人高的紅燭,將歌台映照得有如白晝。
“不要走開,我去去就來。”秦論湊在她耳邊說道。
她點點頭,好奇地持著歌台上,隱身在紅紗簾幕後方有幾個剪影,低頭似乎有人在調弦,有一個人走了進來,低頭調弦的人讓開。
這時,簾幕慢慢拉開,出現了一名身穿白衣紅裙的女子。女子的面容隔著紗,看不清楚,但身段卻窈窕婀娜。
只見眾人頻頻呼喊:“桃紅!”“桃紅姑娘!”
這名字聽著很耳熟哦,雲映綠蹙起了眉。
後台的樂師手中的琵琶突地劃出一個清亮的音符,歌台下的喧鬧漸漸平息下來。眾人屏息以待,當琵琶奏出曲調前奏後,女子轉過身,輕聲吟唱。
☆、第41章 話說爭風吃醋(一)
“似霧中花,似風前雪,似雨余雲。本自無情,點萍成緣,卻又多情。西湖南陌東城。甚管定,年年送春。薄倖東風,薄情遊子,薄命佳人。”
女子歌聲,起初聲線清零、漸轉溫,續以幽遠,結以相思。最後一句,她又反覆吟唱,更覺曲意淒婉、幽怨。
旁邊的人連聲叫好,聽得動情不乏落淚的大有人在。
女子下去換衣,歌聲暫歇,樂器上場,琵琶主音,其他樂器仗樂。
雲映綠感慨自己沒有什麼藝術細胞,她覺得那個彈琵琶的人,大弦小弦交錯爭鳴,節奏有序,聽著有些功夫,但她也說不出個道道來。
感覺就一個字“吵”。
掌聲是一陣接著一陣,紗簾倏被揭開,又幾個身著勁裝的女子站上歌台,邊舞邊唱,歌與舞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舞作罷,仍又是琵琶彈奏,別的人聽得不亦樂乎,雲映綠卻有些坐不住了。她四下張望,那個秦大公子呢,這一會可不短呀!
先前那個桃紅姑娘在別人的叫喚聲中,又上了台。她風擺楊柳似的撩開紗簾,去映綠恰巧看過去。
她愕然得呼吸差點停止。
紗簾後彈奏琵琶之人竟然是秦論,而站在台上的桃紅同樣震愕地發現坐在下面的云爾青公子身著素淨的女裝。
“桃紅姑娘,再唱一曲云爾青公子的《閨中怨》。”台下的人高呼。
桃紅愣愣著,徐徐拉開臉上的紗巾,眼中流露出受傷的神情,突地,她眼中湧出滿眶的淚水,掉過頭就往後台跑去。
現場一片大亂。
歌館主人幫讓台下站立的歌妓上台扭動腰肢,跳起了艷舞,場下的雜亂才微微平息。
雲映綠眨眨眼,她想起來了,這位桃紅姑娘是她在聚賢樓遇到的那位青樓女子。
“云爾青。”身後傳來一聲嬌呼,雲映綠轉過身,小桃紅又蒙上了面巾,雙目咄咄地瞪著她,“這兩年,你把我們全騙了。你騙了我們姐妹們的信任,騙了我們的感情,還……”美目緩緩流轉,瞟向正在走過來的俊美男子。
這個一向眼高於天的男子突然跑進歌館,用大把的銀子,要求她今晚吟唱云爾青的詩詞,甚至還親自調弦奏樂。她心生竊喜,以為他是為了自己。當她站在歌台上時,看到台下坐著的清麗女子,才知他放下身架,只不過想搏別人一笑。
“我對你有過什麼承諾沒做到嗎?”雲映綠忐忑不安地問道。
“我說一個男子怎麼會那麼懂女兒心思呢,原來你是女扮男裝。你這不是騙人嗎?”桃紅羞惱得淚水淋淋。
雲映綠揉揉鼻子,覺得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映綠,我如此丟臉的演出,有沒讓你心情好一點?”秦論動動十指,許久不彈琵琶了,今兒一彈,別說,手還酸著呢!
他溫柔的眸光專注地罩著雲映綠,一絲一毫的餘光都沒撒向滿臉期待地看著他的桃紅。
雲映綠心神一怔,他原來是為她的。“我心情已經好多了。”
秦論含笑牽過她的手,“那我們回府吧,不然伯母下次一定不同意我帶你出來了。”
桃紅痛楚地閉上眼,真的會錯了意。
云爾青擅知女兒心,擒獲男人心也一樣擅長。她真是好妒忌又好羨慕。
“聽到自己的詩被別人吟唱,有什麼感覺?”秦論問道。
兩人踏著月色,往馬車走去。
“你說剛剛唱的是我寫的?”雲映綠大驚,想不到,她還那麼有才。
“嗯,你忘了?”秦論挑挑眉,掀開車簾,扶著她上了馬車。
“最近真的很健忘。”雲映綠悻悻一笑,“不過那詩聽著很委屈似的。”
“映綠,以前的事就象是一扇門,關上了就關上,你不要總想著回頭看。今天過得開心嗎?”馬車內一團漆黑,他慢慢挪近了她,握住了她的手。
雲映綠象是在沉思,好半天才開口,“秦公子,我有點好奇,你愛穿艷衣,又會彈琵琶,你喜歡女子嗎?”
秦論一愣,哈哈大笑,“映綠,你是不是懷疑這個,才說我們彼此了解不夠的?”
“也不全是。”雲映綠老實地回道。
“映綠,我們秦家做的兩塊生意,一個是藥莊,一個是棺材鋪。天天面對的不是病人,就是死人,久而久之,心情總壓抑著。我穿彩衣,就想調節下心情,明快的色彩會讓人心情輕鬆一點,至於彈琵琶,那是為了發泄心中煩悶時才學的。樂器之中,我覺得只有琵琶表現情感強烈。”
雲映綠一驚,不禁對秦論有點刮目相看。這人心理學學得不錯。“那你天天掛著個笑臉,並不是因為真正開心,也是為了調節心情。”
“我煩心的事也多,比如你遲遲不肯允婚,我就一籌莫展,不知怎麼做才能讓你點頭,唉!”秦論是唱作俱佳。
雲映綠抱歉地低下頭,“對不起,我……暫時還不想結婚,我對這裡的生活還不太適應,也不知這裡會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