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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子的頭搖得象撥浪鼓,“不是的,我本來是出去找那位師傅的。出宮門時,羅公公叫住了我,把那畫要了去,這些都是羅公公出去定做的。我哪有本事能請得動御用工匠,花錢人家也不會理我的。”
“嗯!”雲映綠點點頭,臉色沒什麼變化。從桌下翻出手寫的醫療方案,這是她花了兩天時間,很仔細地寫好的,每一個細節,她都有考慮到。她把醫案和器具包好,讓小德子收起來。
“雲太醫,今晚你回府嗎?”雲映綠現在的作息時間紊亂,時常變動,小德子不太摸得准。
雲映綠怔了下,十指交扭著,“不回。”
“那我一會給你拿晚膳去。”
“不用了。小德子,你去陪陪滿玉吧,我……去御書房看看皇上。”小臉一紅,羞澀地低下頭。
小德子撓撓頭,呵呵直笑。
窗外已有暗色,後宮裡掛在樹梢上的各盞風燈已點亮了,淡淡的光暈撒了一路。
雲映綠躊躇地站在御書房前,小心地咳了一下。
房內正奮筆疾書的人抬起頭,嘆道:“雲太醫,你每次來,難道都要朕親自出門迎接嗎?”
這聲音帶點天生的清冷,乍聽之下有點漠不關心的意味,也與人頗為疏離,沒有什麼熱情可言,可是、可是……
☆、第121章 話說春宵(四)
如果用百分數來形容十二那天的手術成功率,雲映綠給出了百分之十,這還是她咬咬牙,說出的上限。稍微謙虛點,恐怕就是百分之個位數了。
反過來講,失敗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九十。而一失敗,她將不會再等到十三日的天亮。
對於一個看不到明天的人,她將會做的事是什麼呢?
雲映綠不知道別人如何,她已拿定了主意。
天近傍晚,又下起了濛濛細雨。
劉煊宸從書案後長身站立,風采優雅,頭戴皇冠,身著杏黃色的絲袍,淡黃的燭光映得膚色如瑩般。雲映綠眯起眼,劉皇上真是少有的俊偉帝王了,難怪全天下的名媛呼天喊地要嫁給他,圖的也不全是他的權,也有色吧!
“還愣著?”這小太醫今天痴了,在外面傻傻的盯著他半天,雨絲都把衣……裙沾濕了。
劉煊宸的一雙黑眸轉來轉去,先是落在她的面容上,接著他往下一看,他玩味地彎起嘴角。
雲映綠一身月白色的羅裙,裙擺四周繡了幾朵牡丹,輕移蓮步,猶如在花叢中閒遊一般。他似乎是第一次在皇宮裡見她穿女裝,頭上那頂討厭的醫帽也拿開了,一頭黑髮梳了個時下非常流行的髮髻。
雲映綠順著他的視線低下頭,小臉不好意思地紅了,“我想你以前把穿醫袍的我當作男子,今天我想我還是穿個女裝,免得你又弄錯了。很奇怪嗎?”
“……特地穿給朕看?”他揚眉。
她蹩蹩氣,想抑制住心怦怦直跳,但沒成功。
劉煊宸掌心輕觸她冰涼的面頰,柔聲道:“傻傻的在外面站那麼久,快進來。”說著,攬住她的腰,欲往房間走去。
雲映綠搖搖頭,“劉皇上,你今天的國事重不重要?”
“現在沒有大臣在此,怎麼又叫劉皇上?”
她抿抿嘴,心虛地笑著,“可能還不太習慣。煊宸,你今天的工作重不重要?”
“重要又怎樣,不重要又怎樣?”
“重要的話,你回去繼續做事。不重要的話,那改天去做,我們……約會……”
“那不重要。”劉煊宸接話很快,他抬頭看看外面漫天的雨絲,心裡暗嘆,老天真是不作美,難得她主動提出約會,也不挑個花好月圓之夜。罷了,退一步想,下雨天也不錯,兩人促膝對坐,可以情話綿綿到天明。
雲映綠的心又猛烈的一跳,“煊宸,你除了皇宮,在東陽城,還有沒有別的房子?”
“郊區有座別宮,依山傍水,避暑時偶爾去住幾日,今年夏季大旱,國事繁重,朕還顧上去呢!”
“今晚,帶我去那裡看看,行嗎?只帶幾個侍衛,不要別人。”她說話的音量越來越低,頭也越欠越低。
劉煊宸深深看著她的發心,眼瞳抹過一絲豁出去的決然。
“好,都依你。”他柔聲道。
一駕馬車在雨中緩緩駛離了皇宮,駛過燈火闌珊的街市,在一處種滿了銀杏樹的殿群前緩緩停下。
車外的雨絲如密密的花針,劉煊宸站在銀杏長道上,撐起紙傘,將雲映綠攏在肩下。
早有侍衛先行過來稟報,行宮裡,已是一片燈火通明,宮女、太監列在兩側,齊聲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
雲映綠止步,想縮到後面相跟的侍衛中,劉煊宸不著痕跡地帶了力度。
有勇氣來約會,沒勇氣面對別人嗎?
他領著她在行宮的前前後後走了一圈。所謂行宮,就是皇宮的精簡版,只不過多栽了幾棵樹,多了幾座花園。外面的風景更美麗、自然一點。雲映綠心不在焉地看著,下顎微微繃起。
參觀完行宮,他攬著她走進一間秀雅的畫閣,月亮門,雕刻的窗,白色錦幔,黃牙木的桌椅、牙床。
兩人都沒有吃晚膳,行宮的廚子做了幾道精緻的小菜,另送上一瓶上好的女兒紅。
既然是約會,多一個人便是多一盞明晃晃的燈泡。劉煊宸揮手,讓所有的人都退下,沒有傳喚,不需進來。
雲映綠怕是不放心,怔了怔,跑過去還把門掩上。
她轉身時,指尖微微有點顫抖,她偷覷他一眼,見他注意力在她一身女衫上,不由得暗鬆口氣。
她不笨,他三番五次的明示、暗示,那座鋪滿鮮花的中宮,將是她的歸宿。他也說過,願意用後宮三千佳麗,換一份真愛。
魏朝的皇后,必須是名門望族,象丞相之女一類的大戶千金,對保駕帝王之位,起到聯盟作用。
她攬鏡自照,怎麼看,自己怎麼也起不了那樣的作用,到是副面作用一大堆。她想在送進宮中的那一堆畫像之中,他定然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煊宸,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兩人對飲,才兩三杯,她已是滿面桃花。她不愛過問國事,了不得,關心一下他的身體。
劉煊宸摸摸臉腮,“朕看上去很疲倦嗎?”
她細細地端詳著他,臉上的水泡和燙傷都已恢復,看不出當日的痕跡。“這一個夏季,宮裡的意外不斷,朝中好象也是蠻折騰的。我隨便問問。”
“哪一年不是如此,朕都習慣了。太平靜,朕反到會感到不安。魚一直在水中跳躍,才知水深水淺呢!”他端起酒,與她碰杯。她皺皺眉頭,一飲而盡。
“你呢,累不累?有沒什麼想和朕說說?”他淺抿了一口,灼灼地看著面前一朵怒放的桃花。
心撲通撲通亂跳個不跳,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因為緊張?
“現在的工作與我以前做的事相比,我不好意思說累。”她舔舔嘴唇,燦爛地笑著,“以前的手術經常能一下排滿幾個月,休假也是很少,值夜班那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