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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的,這只是偷窺狂的惡徑,他們並沒有害人之心。”於不凡一下看出她的心思,柔聲寬慰著。
“哦。”姬宛白不太相信,一直回頭看著。
於不凡寵溺地一笑,好好的一個浪漫午餐就這樣給破壞了,但飯還得要吃,只是時間有些晚了。他看到街角有家西點店,想起姬宛白愛吃麵包,拉著她走了進來,點了一客現做的黑森林給她,自已要了兩個牛角麵包。
“這個很好吃,你為什麼不點這個?”姬宛白很淑女地挑了點黑森林塞進口中,濃濃的巧克力與奶油的濃香滿溢在口中,仿佛把人也要融化了。
“我不吃甜。”於不凡笑眯眯地看著她,“但我喜歡看著你吃,我能感覺到那種美妙的滋味。”
姬宛白心頭又是一顫,握著木匙的手晃了下。“你……以前常和朋友一起來這種地方嗎?”
他剛剛上餐廳里對別人說,她是他朋友,不是說學妹。朋友與學妹區別大嗎?
“沒有。以前讀書的時候很窮,功課又重,只能買一塊麵包,邊啃邊擠車。現在呢,和朋友們都是去一些大的餐廳,喝酒應酬,這種西點店很少很少來。要買麵包,包幾個帶回家就可以了。”
可是他和她都來過兩次西點店了,姬宛白竊喜得眉眼都彎起來了。
經過剛才那場小小的風波,於不凡在她的眼中不只是一個很體貼、溫柔的學長了,他不單純是一個文弱的書生,他還可以象座山一般,讓人依附,為人遮蔭蔽日。
這種人,是否可以值得她託付終生呢?
兩人簡單地填飽了肚子,走出西點店時,姬宛白回過頭,這是他們第二次一起來西點店,她相信,這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月上柳梢頭時,於不凡與姬宛白來到了劇院。早晨清冷的海報前,現在是裙裾飄飄,人流如潮,霓虹閃耀。
下午時分,於不凡給姬夫人打了個電話,說晚上要帶宛白看個戲,也是一種治療的方式。這當然是假話,無非是想找一個合適的藉口。基於兩人目前的關係,還沒到可以深夜約會的程度。姬家又不是一般家庭,做得不慎,就會被冠以窺探錢財的罪名。
於不凡是研究心理學的,很清楚人正常的思維,事實姬家的錢也實在多了點,不過,他不感興趣那些。
他溫柔地看向興奮地睜大雙眸的姬宛白,這才是他感興趣的。她是什麼家境,一點也不重要。她身上有一種古典、傳統的嫻雅美和慧黠的靈氣、偶爾閃過的俏皮,才是吸引他的源頭。
劇院裡的觀眾有些特別。年青人多,老人少。男男女女成雙成對,很多女子都化著精緻的妝。
《遊園驚夢》就是古代版的《人鬼情未了》,經過于丹的講解之後,劇作家們幾次修改,風寐華夏大地,稍微有點小資情調的男女,都以看一場崑劇《遊園驚夢》為時尚。反到真正的崑劇票友嫌這戲現代氣息太濃了。
於不凡與姬宛白的座位在後排,離舞台有點遠。
一坐下,姬宛白就激動地四下巡睃,於不凡咂咂嘴,臉色戛然凝重,有點大義凜然的味道。
“宛白,如果我……一會兒睡著,你不要驚訝。不過,我會儘量不睡著的。”於不凡說道。
在於不凡考博的時候,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怎麼的,夜夜失眠。後來他發現了一個催眠的好方式,只要他一進電影院或劇場,開場音樂一響起,燈光一熄滅,他立馬進入深度睡眠中。這漸漸的就成了條件反射。他前面談過的幾次戀愛,無論女友如何暗示來看電影培養感情之類的話,他從來都是裝傻。
培養感情是兩人的事,總不能讓人家姑娘對著一個睡得死死的男人談情說愛吧!
但姬宛白在對著海報露出一臉激動時,他一下就動了心,怎麼也不忍讓那小臉失望。
“行,我看大戲時就愛靜靜的,不願和別人說話。”姬宛白答得很乾脆。
“……”於不凡有些意外,難道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燈光隱去,一陣緊密的鑼鼓聲,大幕徐徐拉開。
姬宛白坐坐好,挨著於不凡那邊的小手被於不凡握著,不一會,她聽到隔壁就傳出細微的鼾聲,她扭頭一看,於不凡真的睡著了。
她笑笑,轉過身,專注地看戲,也沒抽回自已的手。只一刻,她全部心神就陷進了劇情之中。
魏朝是明朝之前幾百年的一個朝代,《遊園驚夢》是明朝才子湯顯祖寫的一齣戲,姬宛白之前沒有聽說過。
在明朝之前、之後相當長的時間內,女子們都被拘束在閨閣之中,想愛不能愛不敢愛,有情也要裝做無情,壓抑越強,渴望就越強。
劇中,杜麗娘輕柔婉轉地唱道:“這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遂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這幾句,一下子就叩動了姬宛白的心。她也曾為青樓女子寫過這樣的幽怨詩詞,只是她還不敢如此直白。
“不入此園,焉知春色如許。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戲一出一出的往下演,姬宛白的心因杜麗娘與柳夢梅的生死深戀一點一點被震醒了。
她第一次知道愛原來不只是溫的、柔的,它也可以是火,滾燙的。
愛一個人,要直接地訴說,坦承自已的心思。愛到自然處,甘願付出自己的身體,與心愛的人纏綿溫存,做喜歡做的一切事。
人生苦短,何必在意太多條條框框。能夠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喜歡的人,是件多麼慶幸的事,再得以兩情相悅,實在是天上人間,快樂何哉!
她激動得滲出了一掌的冷,不禁濡濕了於不凡的掌心,他不等燈光亮起,悠悠地醒了。
一抬眼,發覺前座后座、鄰座有許多情侶擁摟著,在劇場裡,就熱烈的吻上了。只有他的小學妹兩隻眼瞪得溜圓,看得出神,看得入戲。眼眶還濕濕的,像是哭過了。
他動容得不能自已,抬起她的手,挪到唇邊,輕輕地一吻。
燈光乍然亮起,有情人終成眷屬,大幕徐徐合上。
姬宛白轉過臉,燈光下,她的眸子,晶亮的象天邊的星子,幽深得象甜美的井水。於不凡可能是剛醒,有點恍惚,他忽然湊過去,極其緩慢地靠近她的唇,在眾目睽睽之下,輕啄了一下。
就那麼一點,兩個人都有些暈,微微地發著抖。
散場的觀眾露出善意的笑,覺得於不凡把握的時機不對,剛剛黑燈瞎火的吻不好嗎,看那文靜的姑娘,臉一絲絲慢慢變紅了。
於不凡吻過後才覺不妥,拖著姬宛白匆匆地往外跑,上了車,兩個人都顫顫的。
於不凡開了窗,夜風灌進車中,他才稍微清醒一點,不過,還是心跳得厲害。當他鬆開姬空白的手,摸上方向盤時,竟然是那麼的捨不得。
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歲的男人,摸個姑娘的手都激動成這樣,還叫正常男人嗎?
車無聲地穿行在夜色中,車中飄蕩著微妙曖昧氣氛,兩個人都沒什麼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