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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彬默默地凝視著她,恨不得時光就止停駐,天地間只有他和她,就這樣相對著,一直到老。
“皇上有沒怪罪於你?”他用了十二份的努力,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沒有,不過也算小驚一場。杜大人,你有仇人嗎?”雲映綠把泥土撒向身邊的藥園,問道。
杜子彬一怔,“被我判了重刑、死刑的罪人都視我為仇人。”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你不必在意。我是一個醫生,力所能竭地醫治病人,對我醫好的病患,我不要求她們對我感恩戴德,只想她們健健康康就好了。為什麼我這樣的心愿,卻得不到別人善意的回報呢?”
雲映綠一下午心裡都堵得很,古麗和印笑嫣真的有點讓她寒心。她不是一個很計較得失的人,但也不想別人對她以怨報德。
“那是因為別人不是你,或許你的存在、知道了某些不該知道的事,讓別人產生了恐慌,你無所謂,別人卻有所謂。權衡利益,別人為了自保,不會去考慮你是否對她們是有恩還是有仇。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雲映綠漠然地笑了笑,“沒有,別人怎麼樣,我不想管了,我只想做個單純的醫生。”
有些話事關人命,不說為好。
“你那件刺客案有什麼進展嗎?”雲映綠故作不經意地問。
“雲小姐,你對這件案子好象特別好奇。”杜子彬的聲音輕而厲,聽的人不寒而慄。
雲映綠拎起藥籃,“隨便問問,我該……去皇上的寢宮送藥了。”
杜子彬長臂一伸,接過她手中的藥籃,搶先走在她前面。“後天就初九了。”晚風輕輕地送來他的低喃。
“嗯,今天初七,後天初九。”初九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哦,她休息,要去秦氏藥莊義診,還有她要和秦論開誠公布談一下,以溫婉的方式把婚約解除,她對杜子彬提過。
“呃?”雲映綠突然停下腳,“杜大人,你對我的婚事好象特別關注?”她學他的口氣說道。
“我有提到你的婚事嗎?”杜子彬抿嘴輕笑。
雲映綠耷拉著頭,對,他沒有,是自己疑神疑鬼的。“杜大人,竹青說東陽城多的是千金小姐要嫁你,你看中誰了?”
杜子彬的身影在淡淡的暮色中一僵,他憤然回過頭,“我……看中誰,要向你稟報嗎?”
“稟報用不到,我可以給你提點參考意見,就象你對我的婚事一樣,互相幫助啊!”
讓他咬舌自盡吧,杜子彬“咚”地扔下藥籃,招呼也一打,抬腿就往宮外走去。
“杜大人,你……”雲映綠眨巴眨巴眼,她說錯什麼了嗎?
杜子彬拉著個臉,轉回身,“還有什麼事?”
“再見!”雲映綠咽了咽口水,被他臉上的冰冷嚇著,悻悻笑道。
杜子彬僵硬地扭轉身,恨她恨得牙痒痒的。
真是個木瓜,他在心中暗罵。
雲映綠今晚表現不錯,不僅替劉煊宸熬了安腦的藥,還另外煮了一鍋“黑色食品”,用黑芝麻、黑豆、黑米、黑蕎麥和黑松子合在一起,熬成稠稠的粥。中醫以腎為先天之本,用黑補腎,可達到強身健體,補腦益精。他有這麼多的老婆,腎不好,大家都沒“性福”,她這個家庭醫生考慮周到吧!
用完晚膳,把藥和粥分成兩個食盒裝上,一手提了一個,由小德子陪著,兩人一前一後往劉煊宸的寢殿走去,剛走到殿門口,看到裡面出來三個人,是印笑嫣和兩位宮女,其中一個宮女手上還抱著小娃娃。
小娃娃已三個多月了,呀呀地哼著,很是可愛。
“雲太醫,給皇上送藥的嗎?”印笑嫣笑吟吟地走到雲映綠的面前,雲映綠平靜地看著她,忽然聽到印笑嫣音量一低,“別以為你仗著太后的寵愛,本宮不知你打什麼主意?”
雲映綠的手一抖,食盒差點掉地上,她往掌心提了提,“娘娘你在說什麼?”
“雲映綠,不要把別人都當作傻子。”印笑嫣的聲音輕而冷,“一開始你是做個太醫,不過,現在你心思想大了。你想獨占君心,不惜裝瘋賣傻,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真是好笑,就憑你,省省吧,一個賣珠寶的商人之女也想攀龍附鳳,哼!”
雲映綠緩緩抬起眼,看著印笑嫣艷容如花的美顏,笑了笑,“娘娘,你真的是在意我想不想攀龍附鳳嗎?”杜子彬剛才的一席話點醒了她,她是慢一拍,但不是個傻子。
“你什麼意思?”印笑嫣輕抽一口冷氣,問道。
“我的意思,娘娘一定懂。”雲映綠輕聲回應。
“雲太醫和愛妃聊些什麼?聊得頭挨著頭?”寢殿門邊,劉煊宸長身站立。
☆、第49章 話說人工呼吸(二)
“雲太醫在向臣妾夸天蕾公主可愛呢!”印笑嫣微笑著搶先回答,“皇上,臣妾先告退了,你多保重龍體。”
“雲太醫喜歡孩子?”劉煊宸走了過來,對印笑嫣點點頭,不再看她。
羅公公忙不迭地接過雲映綠手中的的食盒,揮手讓小德子先回太醫院。
印笑嫣表情複雜地看了看雲映綠,轉身走開。雲映綠盯著她的背影,看到她自始至終都只顧埋頭向前,沒有看一眼宮女手中的孩子。
“嗯,我喜歡孩子。”雲映綠隨著劉煊宸往寢殿走去。“劉皇上,你呢?好象很少見你去看小公主。”
劉煊宸的寢殿是幾任帝王居住的,古雅而莊重,從廊柱到牆沿、桌椅、家俱,每一處都雕刻著飛騰的龍。殿裡侍候的宮女和太監,也都是有些年紀的,表情都是一式的空白,象一潭死水般。
“朕國事繁忙,沒有空理會那些瑣碎的小事。”劉煊宸的口氣有些生冷。
雲映綠本想接過口說孩子成長的過程中,父親扮演的角色有多重要,當她一抬起頭,發現寢殿大廳的入口處還站著一個半百的大臣,眼神犀利,體態清瘦,個子不高。
“這位是左丞相祁大人,這位是太醫院的雲太醫。”劉煊宸為二人作了介紹。
雲映綠瞟到他們身後的案几上擺放著幾疊奏摺,“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她禮貌地問道。
“大膽太醫,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自稱‘我’,直呼‘你’,不用敬稱,成何體統?”
祁左相突然臉一板,眼睛一細,渾身散發出一股陰寒之氣。
劉煊宸輕笑地擺擺手,“左相,罷了,雲太醫是太后相中的,特地從外面帶進宮中,根本不懂宮裡的條條規規。朕上次為這事和雲太醫急,太后氣得幾日不和朕說話。只要討得她老人家開心,朕不計較這些小事。”
“皇上,有些人是寵不得的,現在不嚴加管教,只怕日後越來越放肆。老臣聽說今日雲太醫還驚了皇上的龍體。老臣聽得,嚇出一身的冷汗,慌不迭地就趕進宮中,看到皇上龍體安康,老臣一顆心才款款入懷。”祁左相拱手,低眉斂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