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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信,除了曼菱,他還會為誰打開心門。”劉煊宸就這麼篤定。
虞晉軒性子低沉、溫厚、少語,但他們之間卻出奇的有靈犀,晉軒喜歡曼菱,隱藏得那麼深,他一眼就看得出。晉軒對曼菱的疏遠、淡漠,其實無非就是因為那張被毀容的臉和跛著的腳,讓晉軒自卑,讓晉軒認為配不上曼菱,為此,他才遠遠避到東海。
“皇上信不信都不重要了,臣妾二十六歲,不是做夢的小姑娘,該醒醒了。”虞曼菱撿起地上散落的髮絲,“當臣妾剪去這把髮絲時,也把對大哥的情意全部剪去了。以後,臣妾心裡不裝誰了,全心輔佐皇上、孝敬太后。”
“唉!”劉煊宸真的不忍看曼菱臉上那悲絕的痛楚,他閉了閉眼,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去。
身後,琴聲又起,幽遠憂傷如哀鳴。
雲映綠向來膽子很大,可不知怎的,住在劉煊宸的寢殿,讓她覺得象在太平間裡值夜班,處處透著陰森和詭異。
靜,實在是太靜了。
寢殿出奇的寬敞,太監和宮女個個都象孤魂野鬼在宮裡飄著。他們經過的時候,讓你似乎是一陣陰風颳過。你感到寒意,抬起頭,突然看到眼前站著個人,而這個人面無表情,眼神空洞,不會嚇死,至少也得半天呆在原處,心怦怦亂跳,手腳冰涼。
她的房間布置得很男性化,帳幔是青色的,絲被也是,家俱是原先房間的老古董,暗紅的油漆散發出歲月的滄桑。她和衣坐在床上,不敢躺下,更別談合眼了。
她也在太醫院睡過,可就沒產生過這種怯意。太醫院外面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在蟲在牆角叫著,睡在外面的小德子會說夢話、打呼嚕,那些個聲音,聽著聽著,她就睡得香香的。
明明都在皇宮,差別怎麼這樣大呢?
她若在這裡住個十天半月,只怕神經會崩潰。
“雲太醫,快起來,和朕出去一趟。”房門“咚”一聲推開,劉煊宸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劉皇上,你進人家的門都不敲一下嗎?”雲映綠反感地翻了翻眼。
劉煊宸一愣,“朕進任何房間都不需敲門。”皇宮是他的,魏朝是他的,全天下的百姓是他的臣民,他貴為天子,進哪個房間,都是他們的榮幸。
“不要把我和皇宮中其他人相提並論,我是你的客人,這房間現在給了我,就要尊重我。想進來,必須要得到我的允許。”雲映綠從床上下來,理理衣衫,很嚴肅地說道。
她又扭過頭對外面眨巴眨巴眼的羅公公說,“明天請幫我的門上加把鎖,這門不鎖上,我不敢睡。”
劉煊宸啞然失笑,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世上有不經允許他進不了的房間,“雲太醫,難道你有什麼秘密是怕朕知道的?”他玩味地勾起嘴角。
“有秘密的是你這皇宮,個個都神秘莫測的。”雲映綠嘟噥著,“又有什麼病患要我出診嗎?”
劉煊宸一拍額頭,和她一逗嘴,他把事給忘了。“嗯,有病患,快隨朕出宮。”
又要出宮,雲映綠蹙了下眉頭,看外面黑團團的夜色,“我先去太醫院拿個醫箱。”
“不要,你先過去診斷下,治療不會一會半會就能好的。”
“不會又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病人吧?”她挑眉。
劉煊宸笑笑,“有點莫名其妙,但朕知道你能治。”
“希望如此。”雲映綠無力地哼哼。
劉煊宸起身,接過羅公公手中的一件披風,親手替她披上,“那我們現在走吧!”
他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出了寢殿。
月朗星稀,春夜如詩。
劉煊宸心中發急,腳下的速度很快,雲映綠身上的醫袍又寬又長,一時沒注意,腳下有些趔起,差點絆倒。
劉煊宸的步履稍稍放慢了一下,右手一抄,將她的纖腰攬入懷中,低頭俯看到她粉柔的櫻唇,他不禁又想起她說的“人工呼吸”了,不過,這次,他有點想對她實施“人工呼吸”。
“皇上,馬車已經備好了。”羅公公走路也沒聲音,一陣風飄了過來。
劉煊宸佯裝替雲映綠理理披風,抬起頭,惱恨地對羅公公瞪了下眼,羅公公老眼昏花,沒有接住他冷冷的視線。
馬車上仍是那天去齊王府的四個侍衛,不過,車裡這次沒有杜子彬。
車速很快,在午夜的大街上飛奔,不到一刻,就拐進了一座門前立著兩個石獅子的高宅大院。
門倌舉著燈籠一走近,侍衛舉起手中的腰牌,門倌大驚,忙不迭地打開大門,馬車直直地駛了進去。
劉煊宸扶著雲映綠下車時,院中已經黑壓壓地跪了一地的人。
“虞右相、虞夫人、虞將軍平身吧!”劉煊宸抬抬手,用與生俱來的平和語氣說道。
雲映綠站在他身後,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空氣中有濃郁的花香,亭台樓閣比雲府還要多,庭院也要大,是虞右相的家,不就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嗎,她正巡睃著,目光戛地對上一道納悶的視錢,呃,海盜船長。
這不是那天在曼菱宮裡的小太醫嗎,虞晉軒也在看她。
虞右相不知道皇上深夜微服來府中有什麼事,心惴惴的,臉色很沉重,心中能想到的就是朝庭出了什麼大事。
劉煊宸一臉笑吟吟,溫和地請虞夫人先去歇息,他只是隨便來虞府竄個門。
全家人這才鬆了口氣,家僕們散去,虞夫人慈祥地打量了劉煊宸幾眼,戀戀不捨地回後院歇息去,虞右相和虞晉軒陪著劉煊宸坐下喝茶,雲映綠也享受著貴賓的待遇,坐在一邊品香茶。
這一屋子的男人,個個嗓音洪亮,神清氣爽的,病患不在這裡面吧!
“聽說晉軒馬上要辦喜事,家裡都忙得差不多了?”劉煊宸抿了兩口茶,合上茶蓋,隨和地問道。
虞右相拱起手,“謝謝皇上惦記,該準備的都差不多了,日子定在十天後。”
“那朕能見見未來的將軍夫人嗎?”
虞晉軒疤痕糾結的面容一痙攣,“皇上,微臣的妻子乃是鄉野女子,沒見過世面,不懂禮儀,就別驚著皇上了。”
劉煊宸笑笑,也不堅持,他轉過身,對埋在茶碗中的雲映綠叫了聲,“雲太醫,過來,替虞將軍看看臉上的疤痕,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讓虞將軍恢復到原先的面容。”
雲映綠一口茶含在嘴裡,聽劉煊宸突然發話,差點沒嗆著,她正要發話。
廳內另有兩個人一起跳了起來,“皇上,萬萬不可。”
劉煊宸微閉下眼,“兩位愛卿,有什麼不可的?晉軒能治好這張臉,讓朕也見見晉軒原先的模樣,成親那天,晉軒也可以扮得帥帥的,神氣一回。”
“皇上,微臣習慣了這張面容,不需要作任何改變。”虞晉軒恢復了平靜,緩緩坐下說道。
虞右相上前幾步,面色緊繃,“皇上,晉軒這張臉,老臣多年來,遍請大江南北的名醫,無人能治。老臣多謝皇上的關心,老臣已不寄予任何希望了。男子漢大丈夫,在意的是才幹壯志,而不是面容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