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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彬和雲映綠索性把轎子停在遠處,兩人安步,慢慢地往如一片燈海的齊王府走去。
沿路,擦肩而過的馬車和官轎上的達官顯貴,瞧見他們兩個,無人投以驚愕的目光。
這世上,誰見過退婚的男女在婚期這天友好地並肩散步,不當街對罵就算好的了。
“杜大人,這兩天讓你受委屈了。”雲映綠鼓起勇氣,過意不去的說,“那些人不知道事情的真正緣由,歪曲你,還有我家人、杜員外都對你有所指責,我真的不知說什麼好。這一切其實應該是我承受的。”
杜子彬深深瞟了她歉疚的小臉,輕描淡寫地聳聳肩,“今晚,你陪我走這一圈,我想明天的議論就會不同了。別人的言語不用理會。你……還好嗎?”
“我……好!”雲映綠低下頭,不讓掛在樹梢上的燈籠光映出她的表情。
“你……原先的家人是什麼樣,映綠在那邊好不好?”杜子彬猶豫了一會,問出壓在心底的問題。
“我爸爸是個商人,和我現在的爹爹一樣,不過,我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資產也非常豐厚。我媽媽就是家庭婦女,在家料理家務,偶爾幫幫爸爸。我原先的工作是婦產科的主治醫生,我想雲小姐在那邊估計是無法勝任的。但你不要擔心,我爸媽特疼我,她一定會被照顧得很好。就象雲員外、雲夫人對我一般。”
“你說的爸爸、媽媽就是爹爹、娘親?”杜子彬黑眸微軟,語帶訝異。
雲映綠摸了下鼻子,“嗯,過了一千年之後,稱呼都會變的。”
“那你們對未婚夫、丈夫怎麼稱呼?”
雲映綠揚起頭,嘴角微彎,“文雅的叫愛人,通俗的叫老公,口語化就是親愛的,呵,各人習慣吧!”
杜子彬默默咀嚼著這三個名詞,覺著心曖曖的、柔柔的,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突然突然想了解她多一點。
但云映綠已經加快了腳步,擠進了賀客之中。
“今晚人真多呀,滿朝文武全來了嗎?”兩人走進院中,雲映綠看著一院浩瀚的場景,大嘆道。
杜子彬冷峻地巡睃著四周,“應該是。哦,齊王在那邊,我們去招呼一聲。”
劉煊羿一身火紅的新郎裝,覺著又熱又悶,頭上已如蒸籠一般。他真是越來越討厭這婚事了,有種逼上賊船的感覺。
齊王妃今早玩上吊自盡,差點嚇破他半個膽,好說歹說才安定下來,匆匆忙忙去祁府接親,祈左相在大喜之日,板著個臉,把他喚到一旁,耳提面命,讓他注意這注意那,又叮囑要多關心祁初聽之類的,他當時臉就沒沉住,一甩袖就出了房。
外面鼓樂吹得喜洋洋,他和祁左相臉上卻如罩了霜。
這婚事一開始就透著股不吉利。
把人接回府,拜堂成親時,祁初聽不知怎麼沒站穩,踩著了裙擺,往前一傾,頭上的喜帕掉了下來。曾經見過朝中祁初聽的大臣們,陡見一縮小版的祁初聽,一個個嚇得呆若木雞般。
喜堂上,歡聲沒有,笑語沒有,靜得令人心悸,夫妻對拜時,都是默默的。
這都成了個什麼勞什子親。
把新娘送進新房,馬不停蹄出來迎客、敬酒,他累得直喘,熱得快發瘋,真想甩個性子,掉頭走人算了。
祁左相講的話不中聽,但有一句是實在的,那就是為了即將登上的寶座,事事得忍呀。
他忍,他忍,他忍……
“齊王,恭喜,恭喜……”耳邊傳來一聲輕快的淡語,把正深呼吸的劉煊羿差點沒驚得背過氣去。
“雲太醫……啊,杜大人,你們倆怎麼在一塊?”他正堆起一臉高雅尊貴的笑突然凍結在半路,邪魅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兩個人。
“我們是鄰居,同路來向齊王爺道賀,自然在一塊了。”杜子彬抬手施禮,說得理所當然。
劉煊羿慢慢合上驚愕的嘴巴,心裏面有些毛毛的。這兩人退了婚怎麼還如此和美,比他這正在結婚的人感覺還要好呢!真是沒有天理。
“呵呵,多謝二位過府道賀,這本王深感榮幸,請裡面坐。”劉煊羿乾乾地笑著,朝里抬了抬手。
“新娘子呢,怎麼沒有見著?”雲映綠四下張望。
“她在新房裡。”劉煊羿指指新房的方向。
“可以過去看看嗎?”
“先吃點酒,一會再看吧。”劉煊羿眨眨眼,怎麼覺著這雲太醫沒安好心似的。
雲映綠禮貌地點點頭,見又有兩位賓客過來,她忙讓到一邊,杜子彬用眼角斜睨了下邊上的桌子,示意過去坐。
雲映綠走了兩步,突然回過身,“齊王爺,這兩天身子沒頭昏,心口沒窒息,腿腳都很正常吧?”
正和賓客寒喧的劉煊羿冷不禁地打了個寒戰,“本王身子好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有人喝了甘草茶,會有過敏的反應。你看來不是。”雲映綠微微一笑,擺擺手,向一臉嚴肅的杜子彬走去。
“你今晚道賀的目的是為了激怒他嗎?如果是這樣,那沒有必要。”見她坐定,杜子彬也不顧忌一道道射過來的探究目光,湊到雲映綠耳邊低聲問道。
“不是,我的目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雲映綠恬然輕笑,眉眼溫婉。
一陣笙樂突地揚起,酒席正式開始。
☆、第114章 話說賀喜(二)
雲映綠如微風一般的幾句輕語,緩緩地飄進劉煊羿的耳中,聽得他猶如驚雷一般。
她這話什麼意思?
他那天從雲府回來,可是做了個全身體檢,還不止不一個大夫,幾個大夫多方診治,確定他沒中毒,沒異常。
他這才平靜了幾天,現在一聽她這話,他一下就覺著頭也昏,心也窒,手腳都不太自如了。
這一晚上,他哪有心思與賓客周旋,敬酒時都心不在焉,幾位討好他,想與他磋談正事的大臣,也被他草草打發了。他是根根寒毛倒豎,一雙媚眼盡圍著雲映綠打轉。
今晚,最閃亮的焦點不是齊王爺,而是退了婚卻出雙入對的杜子彬與雲映綠。
雲映綠與杜子彬和幾位朝中的官員坐一桌,神態落落大方,毫無閨中女子的羞怯。她與杜子彬的互動是眾人最想窺探的。可惜她讓眾人失望了,她對杜子彬的態度和對任何人都不一樣,禮貌中帶著淡漠,不遠也不近。
討好她的人不在少數,她淡淡地回應,最多抿嘴一笑。杜子彬不太合群,別人對他是尊重帶有疏離。他自顧吃酒,一對俊目巡睃個不停。今晚的波瀾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大。
雲映綠一晚上是滴酒沒沾,但在酒過三巡後,她起身時,不慎碰翻了一杯酒,把衣袖全沾濕了。她站起身,向眾人抱歉地點點頭,起身離席。
杜子彬擱下筷子,跟了上去。
眾人眼睛瞪得差點出了眼眶。
“杜大人,你替我把下風,我換件衣衫。”兩人來到轎邊,雲映綠一下子鑽進了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