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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皇上。”她突地又轉過頭來。
“什麼?”他驚喜地一步躍到她面前,胸膛急促地起伏著。
雲映綠咳了一聲,“明天……明天是齊王的大婚,我想去……道賀,可以嗎?”
劉煊宸臉上掠過一點點的失望,他沉吟了一下,“好的,但是要有人陪你一起過去才行。”
“誰陪我去?”
“杜子彬。”
雲映綠頭一陣眩暈。
“他是刑部尚書,有能力保護你。有他在你身邊,不會有人敢動你的。”
“可是……”她張張口,欲言又止。
“朕相信你。”他朝她擠擠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第113章 話說賀喜(一)
杜子彬這兩天都住在刑部衙門裡。
初五、初六這兩天,對於杜家人來說,那是暗無天日的。
杜員外把自己關在屋子中,閉不見客,連書鋪也關了門,他沒有臉去見街坊鄰居,更不敢面對隔壁的雲員外。說起來,人家雲小姐當初退婚,和現在這退婚性質可是大不相同的。那時只不過是個訂婚,如今呢卻是卡在成親時,這讓雲小姐以後怎麼嫁人呀?
杜員外思來想去,是越想越氣。看見杜子彬,眼前有什麼,就往他身上扔,嘴裡是犬子、不肖子、負心漢的罵個不停。杜宅的幾位老家人也是不能理解知書達禮的大少爺怎麼會做出這些事,仗著資格老,對他是拉長個臉,愛理不理的。
杜子彬在家中那是個四面楚歌,心情能好嗎?
他只好鋪蓋卷卷,住衙門中,埋頭於公事。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刑部的衙役們也聽說了這事,剛好前兩天雲映綠探過班,忍不住也在背後議論紛紛。
杜子彬聽著窗外的悄語,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下去,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才好。到底要他怎樣,才能放過他呢?
要知道,他的心裡也不好受。他曾經數著指頭、夜裡偷偷綺想著,盼著七月初六這天的到來,他轟轟烈烈地把雲映綠娶回來,從此後,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結果呢,一切都成了一個泡影。
他痴愛了十多年的小丫頭,遠在一千多後的一個他想都想像不出的地方,不知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他,他這輩子還有沒有可能再次見到她?
什麼都是未知數,他的心疼著、糾結著、崩裂著。可是沒人理解他,卻紛紛把負心的矛頭對準他,拼命地戳他。
他真的是欲哭無淚呀!
偏偏現在還不是傷心時,今天齊王與祁初聽完婚,他還得去親自登門偵察,想想要面對群臣譏誚的眼神,頭真的好疼。
齊王現在已近似於肆無忌憚,對皇上的挑釁越來越明顯,祁左相和齊王黨的大臣們也是躍躍欲動。朝中,仿佛有一個驚天的陰謀將要浮出水面。虞元帥在北朝邊境已經取得全面的大捷,虞右相已悄悄讓人送信過去,讓虞晉軒元帥秘密帶兵回京,護衛皇上。一些中立的大臣此時作壁上觀,但稍有個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紛紛倒戈。
真正擁護、忠心皇上的大臣,朝中只有三分之二了吧!這三分之二有一部分不是朝中重臣。一旦發生大事,他們起不了什麼作用。
現在,唯有緊緊盯著齊王與左相,在他們作出舉動前,抓個正著。
杜子彬提醒自己,一定要把私人感情放在一邊,全力放在公事之上。將軍離奇死亡一案,他已取到了強有力的證詞,但想以此扳倒齊王,還不夠。
七月初六的天氣不錯,黃昏的時候,火燒雲把西方的太空炫染得如一幅巨大的彩錦一般,風微溫中帶著淺淺的涼意。
齊王府的花轎在東陽城的幾個主街上轉了一圈,鼓樂震翻了半個天,最後在日落前,才浩浩蕩蕩進了齊王府。
杜子彬讓師爺替他去祁府送賀禮,一些事項,他叮囑過師爺了。他相信,祁府今晚應不會有什麼事,齊王府今晚才是魚龍混雜的場所,各式各樣的人,他會見著的,他不敢假以人手,決定親自過去道賀。他也想去看看曾經與他吟詩作對的祁初聽現在變成了什麼樣?
杜子彬並不知道當初的祁初聽是齊王易容,箇中複雜,他想今晚一定會揭曉的。
禮籃放在後堂的桌上,衙役過來說,轎子也已備好。
杜子彬站在暮色漸漸四籠的院中,心裏面湧上一層酸澀。
如果雲映綠沒有說破那件事,此時、彼時,一個天,一個地。
她現在的心情又是怎樣呢?
“大人,宮裡來人了。”一個衙役急急地跑過來稟報,神情有點怪怪的。
“哦,是哪位公公?”杜子彬收起思緒,問道。
衙役抿了抿唇,吞吞吐吐說道:“不是公……公,是位太醫,說是皇上讓她和大人一道去齊王府賀喜。”
杜子彬一怔,闊步往前堂走去。皇上雖說是齊王的兄弟,但按身份是不可能親自去道賀的,羅公公代表著送個禮,就是極大的尊榮了。怎麼會派個太醫來呢?
刑部的正堂里點著一排燭火,明亮的燭光映照著堂前站立的一個身著醫袍的纖細身影,她的肩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神情淡雅如菊。
杜子彬一下僵住。
“杜大人。”雲映綠感覺到背後射過來的視線,回過頭,溫婉一笑。
“為什麼是你?”他脫口問道。皇上不懂他和她現在見面有多尷尬嗎?他們能說什麼,如何相處呢?
雲映綠十指交織著,有些侷促,“因為我有必要去向一直賞罰分明識我的齊王道聲‘恭喜’呀!”
突然之間,他們象有了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她的淺言輕語,他一下聽懂了。但心裡也湧上一種重重的失落,她不再柔柔的喚他“杜大哥”,而是很尊重地稱他“杜大人”,距離一下子就遠了。
她真是進退自如啊!
“那好,我會保護你的安全。”他鄭重地說道。
“杜大人自已也要多保重。”雲映綠肩上的包袱有點沉重,她的半個肩微微有點傾斜,他打量了她一眼,默默地伸過手,欲接過她肩中的包袱。
“不要,不要。”雲映綠忙不迭地搖手,指指另一輛輕便的小轎,“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杜子彬腦中有一刻是空白的,他記得,以前,只要同行,她要麼和他一起擠一輛馬車,要麼一起坐一頂官轎。在隱秘的空間中,他會握她的手,會偷偷地吻她,短短的路程,飄蕩著無限的甜蜜。
往事已如煙,什麼都隨風而逝了。
他驀地感到很傷感,對於自已向來清晰得透明的心,一下看不清了。
齊王的婚事與前一陣完婚的虞晉軒的聲勢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齊王府外,掛上了幾十盞燈籠,把那一方的天地照得如白晝一般。府門外,交通有點堵塞,馬車和轎子,橫七豎八的,人都無法擠進去。
齊王府的大總管在外面維掛秩序,頭上的汗如暴雨一般直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