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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竟然有一彎淺淺的山月掛在樹梢。
她恍惚地回過頭,對上她專注凝視她的瞳眸,她下意識地避了開去。
“皇上,元帥呢?”
“他回東陽去了。”劉煊宸青色的長袍沐著泥,被風吹得鼓起,長發略略揚起,卻一點也不狼狽。
“嗯,明天內務府會安排龍輦來接皇上回宮登基,東陽城不知又會狂歡成什麼樣子。”她微微笑著。
他靜靜看著她,慢慢蹲下,與她平視,“宛白,朕不得不如此做。”
她笑著點頭,“我能理解。”
“你……”細長的鳳目擰成一條縫,這麼聚光,卻看不清她,他心中不由地作慌。
“嗯?”
“這些日子,你辛苦了。”那聲音有點輕啞了。
她沉吟了下,“還好吧,結婚時我們說過共擔風雨,共度患難,這些是我應該做的。”
劉煊宸不語,摸索著把她的手拉過來,握在掌心。
“宛白,朕只有你……”他的笑顏裡帶著些悲涼,語氣里隱含著抱歉。
“不,皇上你很富有,你有全魏朝的百姓全心的擁護。這一次,你不需承誰的情,從別人手中接過什麼皇位,也不要計較什麼血脈。你是百姓們選出來的皇帝,你開創了一個新的帝國,魏朝在你的手中,一定會翻寫一個新的篇章。”
她真的太累了,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她不好意思朝他輕輕一笑,極是柔軟的一個笑容。
“累了嗎?你依著朕,閉上眼。”他溫柔地傾身,欲吻她的臉腮,她恰巧轉過頭,看向月光下的山林。
“我怎麼捨得睡,這麼美好的山景,難得見到的。皇上,你隱居找的這個地方真是不錯。”她輕快地說道,抽回手,興奮地揮動著。
劉煊宸唇抿得緊緊的。
從她上山以後,她一口一個皇上,沒有喚過一聲“煊宸”,他無由地感到很失落,心慌慌地亂跳,如什麼掉了,再也尋不著一般。
這二十多天,雖然見不到她的面,但是他知道她的一點一滴,他的心是充實的、平靜了。
為什麼見了面,反而許多東西變得不確定了。
他伸出手,再次握住她揮動的手腕,她一怔,感到他扣得太緊,簡直是力道過大,存心想折了她的手臂。而他的手指怎麼那樣的冰,是不是太冷,止不住輕顫,如攀浮木般,緊緊握著她腕間不放。
“皇上?”她擔心地看向他,“要不,我們回木屋吧!”
“宛白,朕沒有變,朕發誓,朕這一輩子只會愛你一個……朕不是棋子……朕就是朕,不為誰活,但是朕好孤單,你留下來陪朕……留下來陪朕走到這一世終點……這一世算朕欠你……”他不起身,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腰,那聲音充滿了寂寥和無助。
她溫和地拍拍他的手背,“我沒有走呀,我不是在這裡嗎?”
他突地抬起頭,“朕要聽你對天發誓。”
她搖頭失笑,“皇上,誓言很可笑的,要是真心能做到,又何必說出來呢!”這個九五之尊,今晚怎麼幼稚如孩童,遠離塵世太久,時光會回流嗎?
劉煊宸眼角一顫,眉頭復皺,又舒開,“朕沒有喜歡過人,有許多地方做得不好,你要諒解朕,給朕機會,朕現在江山坐穩了,以後會多出許多時間陪你。宛白,相信朕,好嗎?”
“皇上,”她嘆氣,“沒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不然我也不會嫁給你呀!”
他扳過她的頭靠上他的胸膛,感覺到掌下身體的僵硬,他又是一驚。他記得不久前他懷中的小女子蜷縮著,是那麼羞澀,那麼嬌柔。
“朕從此後不納妃嬪,後宮不進秀女。”黑眸璀璨逼人,他又許下一個重諾。
她揚眉又笑,卻不回應。
他心頭微地發惱,用力摟緊她,沒頭沒腦地落下一個個慌亂的吻,他吻到了一滴溫熱的水珠,他抬手去拭,卻發覺水珠是從他眼中滴落下來的。
就算贏了又怎樣,得到了全世界,卻失去了你,所有的成功都枉然。
☆、第149章 話說觸不到的戀人(三)
“皇上萬歲萬萬歲,皇上萬歲萬萬歲……”
層層疊疊的呼喊如澎湃浪濤迴蕩在東陽城的上空。
劉煊宸以雍容華貴、威儀高雅的姿態,華麗回歸皇宮,再沒有人敢提什麼假皇上、草根血脈,他是大魏百姓鄭重選舉出來的皇上,比哪朝哪代的皇帝都當得光榮。他姿態非常高的沒有重新改年號、改國號,他仍是劉煊宸,並沒有認祖歸宗。
關於他的身世,東陽人只知是一個蒙面人抱來的小男孩。
有些往事還是塵封得好,最終帶到棺材中比較安全。
但是大臣們還是為他重新加冕,舉行了一個隆重的登基儀式。
至於那位競選敗北的齊王,聽說接受不住這樣的結果,口吐鮮血,再次臥床不起,不過,這次到是真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那些曾經擁護齊王為帝的黨羽們,慌慌地收斂心神,急急與齊王劃清界線,恨不得捧心在手,向新帝表忠心。
現在,魏朝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祥和。群臣齊心,萬民擁護。
劉煊宸身著龍袍,頭戴純金的皇冠,抬步走上龍階,坐在龍榻時,心中不禁百味雜陳。大臣們習慣地看向一邊的珠簾,劉煊宸眼角的餘光也看到了那面珠簾。
珠簾隨風叮咚作響,簾後的人卻已不再。
雲映綠已不再監國,這面珠簾,劉煊宸卻堅持留著。
他曾邀請她一同來參加他的登基儀式,她說監國的這些日子,沒有去為秦公子診治,沒有回府看望父母,今天,她想出宮一趟。
她仰起小臉,平靜地問他可以嗎?
他能說不可以嗎?
他再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認,雲映綠在慢慢地疏遠於他。雖然她並不刻意冷落他,但他還是感覺出來了。她仍關心他,該皇后應盡的義務,她都會盡善盡美的完成。
但是……
他回宮的第一晚,發覺她已從寢殿搬出,住到中宮去了。他問為什麼,她笑著說,宮有宮規,她在寢殿住個一兩晚沒有事,長期住在這裡,會惹別的妃嬪說三道四。皇上的寢殿,經常擺放秘密的國家資料。後宮不涉政,別的大臣要是知道她住在裡面,也會有微詞。
都說小別勝新婚,他們還在新婚中,就分開了二十多天,長長的相思早已蔓延成熊熊的烈火,他渴望她的溫暖,也渴望能溫暖她,聽她在他身下低低的嚶嚀。他踏著夜色,走進中宮,不曾想,撲了個空。她去了講經堂上課,他追到講經堂。看到她眉宇飛揚、小臉閃爍著慧黠的光芒,正生動形象地為妃嬪們講解著女子生理期應注意的各項衛生。他站了很久,她都沒有看到他。妃嬪們散去,她走出講經堂,一看到他,她臉上的光芒特地黯淡,另換上溫婉端莊的微笑。那微笑就象是幅面具,刺得他眼睛脹通。他一腔熱火,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