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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瓊拉著毛金蘭的手, 心中十分捨不得。
從縣城到隔壁縣城的火車站用不了多久, 火車站十分簡陋,一間瓦房小屋, 兩個售票窗口,兩個檢票口,四周沒有牆的候車大廳,因為是小站,候車廳里空落落的, 只有邊緣處坐著幾個人,抱著手中的行李袋在打瞌睡。
到站後陳建邦去售票窗口買票,這年頭軍人在許許多多的方面都有優待,他拿著軍官證買了兩張臥鋪票,火車出發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距離現在只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羅永秀背著個背簍,背簍里是羅永高最近的做的最好的成品,因為有毛金濤的建議,他還在餐具的背面雕了些花,還找了顏料上了顏色,看著就比以往精緻了不少,羅永秀也覺得好看,想起毛金蘭就喜歡這樣的,於是便帶著來了。
毛金蘭見著也確實是十分欣喜,但他們沒東西裝,於是毛金國便做主把背簍都有給了毛金蘭了,陳建邦也沒嫌棄,有一個背簍確實是十分方便的。
售票窗口門外的牆上掛著一塊鐘錶,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了,袁瓊沒忍住,把毛金蘭拉到了一邊:“蘭姐,你去到了北河,可不可以幫我留意一下下放到村子裡的那些人有沒有一對男方叫做袁珂女方叫做何柏麗的夫妻啊?”
袁瓊的父母從下放到現在已經有小半年之久了,上面管的很嚴,別說袁瓊了,就算是在京都的秦伯伯都沒有接到他們的信,同樣的,他們被下放到了哪裡秦伯伯也就只知道個大概。現如今是特殊時期,想打聽都打聽打聽不到,一個不小心還會被打成同黨。
秦伯伯家上老下有小,讓他豁出去去打聽也是不現實的。袁瓊是個十分懂事的姑娘,她理解秦伯伯。
袁瓊也知道求助毛金蘭希望渺茫,畢竟北河省實在是太大了,雙方能遇上的希望實在是太渺茫了,但她還是忍不住寄予厚望,假如呢?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有時間我就到附近去看看,要是找到了我就給你發電報。”毛金蘭和袁瓊關係好,沒少聽袁瓊講她的父母。
從她的嘴裡毛金蘭得知她的父母都是高知識分子。夫妻兩人在家的日常就是她媽媽做飯,她爸爸洗碗,一家人吃過飯就在一起學習,她父母兩人互相練習口語,也會將中國的的一些名著翻譯成外國文字,但時常會因為一個單詞的翻譯而吵得不可開交。但之後又會馬上好成一個人。
這樣的感情別說毛金蘭,就是袁瓊自己都很羨慕他們之間的感情。
袁瓊緊緊地握著毛金蘭的手,聲音哽咽:“謝謝你。”
毛金蘭反握住她:“說這麼客套做什麼,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袁瓊用力點頭。
等她的情緒整理好了,距離上車時間也沒有多久了,陳大哥去火車站外面的水果售票點花高價買了一網兜水果塞給陳建邦,此次一去,陳建邦再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作為一手帶打陳建邦的陳大哥而言,他心裡挺不得勁兒的:“去到部隊,聽領導的話,好好訓練,爭取做個人民的好子弟兵。”
這樣的叮囑陳建邦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已經聽了好幾十年了,每次陳大哥寫給他的信末尾都會這麼叮囑,後來電話普及了,沒次打電話也會以這句話來做為結束語。
說起來他們這家人都是幸運的,小時候家裡雖然窮,但他們三兄弟卻十分的幸運,每個人都識字。他大哥跟太叔公的親侄子關係好,兩人經常帶著弟弟妹妹在一起玩,太叔公家是他們最好的遊玩場所,太叔公喜歡安靜,覺得跟他們太皮了,就主動教他們認字,村裡的其他人家見了,也把孩子送了來。太叔公並沒有拒絕,反正一頭羊是趕,一群羊也是放。他教了,能不能學到就看個人的本事了。
陳大哥是所有人里學習最好的,要不是因為他家實在是窮,他哥絕對能考得上初中,在陳大哥決定不讀書的那次,太叔公還到家裡有說了一番,但陳大哥自小主意就大,說不上就不上了,太叔公十分為他感覺到惋惜。
也因為這樣,他當年去當兵的時候就是太叔公去給他說項的。只是他出去的太早,現在回來了,太叔公已經因為生病,記不得他是誰了。
“我記住了,哥。”
在他們的身邊,毛金蘭的親友們也在抓緊時間叮囑她,火車的嗚嗚聲從遠處傳來,大家止住了話音,往檢票口去,這個年代的火車站是允許送站的,毛金國等人擁著他們往站台去。
等了大概二十分鐘,火車終於到站了,綠色鐵皮的箱子慢悠悠地停了,陳建邦帶著毛金蘭等人找到了車廂,毛金國幫著陳建邦把東西送到車火車上,臨下車時,毛金國對毛金蘭道:“到了部隊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跟我說,我去幫你撐腰。”
說這句話時毛金國的眼神看著陳建邦,看他這樣,他話里的有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毛金蘭感動地嘩嘩掉眼淚,陳建邦苦笑不得。
他寶貝毛金蘭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去欺負她?
直到車上的喇叭里響起送站人員請下車的同志,袁瓊等人這才下了車。
毛金蘭和陳建邦都是下鋪票,才放好東西,火車就開了,隨著車子的開動,毛金蘭心中的傷感也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對窗外世界的好奇。
這一次坐火車足足坐了五天才到熱河,從火車上下來,毛金蘭面如菜色,陳建邦一點東西都沒敢讓她拿,陳建邦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毛金蘭會暈火車,從上車就開始難受,頭暈噁心還拉肚子。吃了暈車藥都不見得好,這可把陳建邦給擔心壞了。他明明記得毛金蘭是不暈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