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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看見,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個青年男子躺在茅草上,一頂草帽蓋在他的臉上,草帽下的臉上已經淚流滿面。
陳建幫輕易不流淚,他想到了上輩子被他辜負的毛金蘭。他又想到在毛金蘭去世前夕他問的那句話,那句下輩子若能重來毛金蘭還會不會嫁她的那句話。
毛金蘭說:“若有來生,我不會嫁給你了。那樣的日子太苦,太累,太寂寞,太孤單,我堅持不住的。”
☆、11.【第011章】
今天生產隊幹活的地方離村比較遠,中午飯毛金蘭做好了放在背簍里背到山上,毛金蘭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家都在吃飯了,周大妮他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收了鋤頭過來先喝了一大口涼水。
“你怎麼來得那麼晚?你看別人家都吃上了,就我們在餓肚子。”等不渴了,周大妮便開始抱怨了起來。
毛金蘭把飯菜拿出來擺在田埂上,低聲解釋:“我今天早上去撿了一捆柴,沒注意時間,回家晚了。”
周大妮聽到是這個理由,到底沒在說啥,飯擺好了,毛金麗等人也過來了,毛金麗一屁股坐在毛金蘭身邊,把頭上的草帽解下來扇風:“姐,你做了啥飯?”
“做了蕎麵餅,炒了土豆片。”幹活的天,都是做乾飯吃的,也就毛金麗在家做飯的時候才吃稀飯,稀飯不管飽不說,吃了還老師上廁所。
毛金麗眼睛一亮,她累了一個早上,早就餓壞了,聽到有餅有菜,可比吃野菜糊糊要好多了。
毛金蘭做的飯味道好不錯,她早上沒幹活,就和周大妮分了半塊蕎麵餅,蕎面是苦蕎,做出來的餅呈黃綠色,每個餅她都做得有盤子那麼大,成年男人一個人吃兩個也就飽了。
苦蕎餅進嘴裡有些苦,可嚼了嚼後就會有回甘,毛金蘭最喜歡把苦蕎餅放在火上烤一會兒,把最上面的那一層烤乾了會更加香。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是默認能休息一會兒的,於是周大妮便一點兒都不急,一邊吃飯,一遍跟四周的農婦聊天,聊著聊著,他們就聊到了新下來的知青。
村里為了照顧知青,給知青派的活計都是的最輕省的,可哪怕就這樣,那些知青也幹得慢得很,並且那些知青會做飯的少,聽說剛來到村裡的時候有好幾個知青就因為不會做飯餓暈了。
離周大妮不遠處的毛四嬸已經吃完飯了,灌了一口水,她道“城裡人可真享受,就那個穿著綠軍裝的那個姑娘,我聽說她是從省城來的,家裡有些關係。這會兒才十六歲,來到這裡飯不會做,衣裳也是才學著洗,你說家裡情況得多好才這麼大的姑娘了啥也不會做。”
周大妮順著毛四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那個姑娘站起來去吃飯,給她做飯的是個十七八歲的男生,也是知青,兩人一邊寫說笑一邊往沒人的田埂出去:“給她做飯的那是誰啊?”
毛四嬸是西塘村的包打聽,村里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兒,今年村里下來的知青,她早就打聽清楚了:“那個啊,聽說是她一個伯伯的兒子,跟著她一起來建設新農村的。”
毛四嬸大字不認識一個,解放後的識字班她倒是去混過兩天,字沒學認過兩個,花樣子倒是學會了不少。她認為識字沒用,她家的五個孩子都沒去上過學,老大叫毛小草,沒跟著毛金蘭他們的名字取大名,這會兒在毛四嬸的身邊趴在膝蓋上睡覺。
毛金蘭和她關係並沒有那麼好,作為老大,毛小草有忙不完的活計,她沒有時間出門。
周大妮比毛四嬸好那麼個一點點,她家的兩個男孩子都是識字的。毛金蘭小時候倒是也去過識字班,可那會兒還小又要帶才剛剛會走路的毛金麗,腦子裡哪裡就記得下東西?因此她長到二十三歲了,數字她會寫,名字也會,但別的,真是兩眼一抓瞎。
毛金麗認字比她多,上中下大小都會寫。
她們倒是叫毛金濤教過她們寫字,可惜毛金濤自己的功課都馬馬虎虎,怎麼可能教她們姐妹倆?
也就她媽眼瞎,覺得自己小兒子是個天縱奇才。
“姐,你下午就在地里幹活吧,我回家歇會兒去,累死個人了。”
毛金蘭看了一眼毛金麗,毛金麗那張一直以來都保養的白白嫩嫩的臉蛋被曬得通紅,要是在去年,毛金蘭肯定會在毛金麗這麼說的時候二話不說就幫了她,可現在,她不想自己受累去幫毛金麗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幹活了。
於是她扯了扯和毛四嬸聊得正盡興地周大妮:“媽,小妹讓我下午在地里幹活,你看?”
毛金蘭這麼說,未必不是一種試探,試探周大妮對她的態度,要是周大妮讓她在地里幹活了,那就是說明她並不打算讓她嫁到李家了。
周大妮回頭,瞪了一眼毛金麗:“我前幾天跟你怎麼說的?讓你下地乾乾活,讓你姐姐在家裡養養,怎麼?我說的話都不管用了?”
周大妮雖然寵愛毛金麗,卻也不是無條件的寵溺,在某些問題上,她決定了的事兒,是連最受寵的毛金濤都不敢反駁的。毛金麗敢跟毛金蘭開這個口,仗著的不過是毛金蘭寵她而已。
現在這份寵愛已經被毛金麗作沒了,毛金麗還妄想著讓毛金蘭以往一樣寵愛她?毛金蘭又不是傻子,把自己真心放在地上讓別人一次又一次的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