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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毛金蘭看廚房堆著的白菜和土豆也不多了,吃兩天可以,但絕對吃不到年初五,毛金蘭便進屋拿了一張糖票一張布票去了王李莊。
王李莊老太太家過年氣氛要比家屬院濃很多,大老遠的,毛金蘭便聞到了老太太家的傳來的肉香,毛金蘭敲了敲門:“李嬸子。”
李老太太的大孫子從炕上的窗子看過來,認出了毛金蘭,跑到堂屋對正在燉肉的李老太太道:“奶奶,家屬院的那些嬸子又來換東西了。”
李老太太把燒火棍放在一邊,起來拍拍腿:“來的是家屬院新來的那個姑娘吧?要是在家屬院多呆了幾年的,肯定都知道過年了就不往咱們家來了。”
“是,是她。”李老太太的孫子扶著李老太太出門。
李老太太把他推回屋裡:“回屋去,別著涼了。你要是著涼了,我可沒錢帶你去看大夫。”
“奶奶,我身體好,沒事兒的,我去吧,你在家等著。”
李老太太的孫子給毛金蘭開了門,李老太太拿了油燈和毛金蘭下了地窖。給毛金蘭撿了土豆和白菜,又給毛金蘭抓了一把晾在牆上的菜乾。
“姑娘家裡是哪兒的?”李老太太主動和毛金蘭攀談。
毛金蘭受寵若驚,李老太太可從來不愛和人聊天,都是公事兒公辦的:“我是西南的。”
“西南啊,是個好地方。”李老太太說完,便提著菜乾率先出了地窖。
毛金蘭扛著裝滿土豆和白菜的麻袋出了門,李老太太已經到了院子門哪兒等著她了。毛金蘭接過她的手裡的菜乾,和她道別。
“李嬸子,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風太大了。”
李老太太朝她擺擺手:“快走吧。天又黑了,沒準兒又要下雪呢。”
毛金蘭哎了一聲,回去了。
李老太太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家路口了,這才回屋。
她的大孫子正拿站在灶台前往鍋里放白菜,李老太太也不去幫忙。
她老了,活不了幾年了,也許都看不到自家大孫子成年就要走了,因此家裡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兒,李老太太總是放手讓孫子去做。
菜上了桌,李老太太的小孫女也醒了,祖孫三人端碗上桌吃飯,李老太太碗裡的飯是高粱飯,這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糧食,拿回家煮熟了口感並不好。李老太太已經能吃了這個飯吃了好幾年了。
兩個孩子的面前擺著的是白面做成的饅頭,李老太太的孫子先把李老太太面前的碗端到自己身邊,白面饅頭放到了李老太太的身前:“奶奶,我跟你換著吃。我今天不想吃白面饅頭。”
李老太太知道孫子一片孝心,也就沒把饅頭放回去,而是放在嘴邊慢慢吃著:“吃飯吧,吃飽了我們上後山岔去。給你爹你爺爺你大伯燒點紙,要過年了,可不能讓他們在地底下也跟著受窮。”
李老太太的孫子唉了一聲,他抬頭看向李老太太,又趕緊低頭:“奶奶,我堂叔家的龍子哥被選上成為紅小兵了。”
這事兒李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在昨天,她老嫂子特地到她家來炫耀一番,李老太太是半點不羨慕她的,想她一家,一門忠烈,何必去羨慕一個連編制都沒有的紅小兵?
她對孫子道:“當紅小兵有什麼出息,你好好讀書,考上軍校,從軍校出來就是軍官,到時候不比當一個紅小兵輕鬆?”
李老太太的孫子猛地抬頭:“奶奶,你不反對我去當兵嗎?”村里人都說他是他們家的香火,他奶奶是要留他在家一輩子的。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李老太太搖搖頭:“我不反對,你想去當兵,我該支持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樣,保家衛國。”
李保國眼睛裡淚花一閃,用力點頭。
李老太太繼續吃飯,但她的內心卻一點兒也不平靜。
村里人誰都說她心狠,把兒子丈夫都送去當了兵,就為了國家大的錢糧,也因為她的心狠,她的丈夫兒子個個都得不到善終。
可她們知道什麼?她們沒有目睹過鬼子的殘暴,戰爭的殘酷,沒有見到過無數的同胞在戰爭中一個個的死去。也沒有見到過苟延殘喘的女人為了孩子被鬼子一遍一遍的糟蹋,一遍一遍的侮辱。
她們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丈夫兒子參軍保衛家國,哪怕最後不幸犧牲她也毫無怨言,她只會為他們感到自豪。
他們都是偉大的,他們的犧牲都是有意義的,你看,國家這不就和平了嗎?戰爭這不就沒有了嗎?
“保國,你要聽奶奶的話,好好上學,以後考軍校,為你死去的爹爺爺大伯爭口氣。”
“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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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金蘭扛著一麻袋東西從李家出來,她這次換的東西有點多,她又不習慣扛著,有著格外累人,腳上一個不注意,她踩到了一個大石頭,身子一歪摔了一跤,掌心被磨出了血,土豆也從麻袋裡掉了出來,滾了一地。
毛金蘭趕緊爬起來,也顧不得手上的傷,將土豆一個個地撿回來,她從近處往遠處撿。
“小姑娘,你沒事兒吧?”柔和地女聲在毛金蘭耳邊響起,毛金蘭抬頭,入眼的是一對夫妻,一人擔著一副擔子,裡面是一堆黑漆漆的牛糞。一副很正常的農家人打扮,但卻沒有人會認為他們是農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