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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冥思苦想的樣子,想了半天一拍掌,道:“我叫饅頭,那你就乾脆叫地瓜算了!”
新鮮出爐的小乞丐“地瓜”委屈地說:“可是我想叫‘雞腿’。”
少年唾道:“腿什麼腿!我長那麼大雞都沒見過幾隻,哪裡還敢想腿!就那樣定了,跟哥走,要錢去!說好了啊,我要錢,你要畫就蹲角落裡偷偷畫!記得把哥哥我畫得瀟灑點啊,不然跟你小子沒完!”
“嗯嗯!”秦阮玉乖乖地點了點頭,穿著破破爛爛的小衣服,漂亮的小臉蛋帶著點狂熱,揣著個小畫板,跟著饅頭走了。
“嘿!瞧一瞧,看一看!這裡來個窮要飯哎!大娘好,大爺善,可憐可憐俺這個窮光蛋 ,給個饃、給口湯,祝恁長命又健康喲!”不愧是業務熟稔的丐幫弟子,饅頭賣力地喲呵,手裡就差個清脆的快板,不然都可以順溜得唱出來。有不少人行道過,都好心地丟了個銅板,正趕人流量多的時候,加上選址選得好,眼前的灰色破碗馬上就滿滿當當了。
秦阮玉就蹲在最角落裡,表情滿是崇拜和驚嘆,手下不停地畫著。這種體驗民生、蹲點作畫的事,畫痴原主沒少幹過,從青樓窺洞到蹲點要飯,季海衡照常延續了原主異於常人的生活方式,畢竟秦阮玉那些備受推崇的畫作也都來源於生活實踐,無生活不真實。
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幾張糙稿,季海衡打算跟著饅頭前往下一個地方。走在路上的時候,隱隱聽到馬蹄聲和車輪咕嚕咕嚕轉動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路人行人紛紛尖叫著閃躲,但是季海衡心裡一跳,仿佛有所預兆,心跳漸漸加速。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來路。
因為發呆,直到馬的嘶吼聲近在耳邊才反應過來,被那近在咫尺的馬頭嚇了一跳,他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那雙黑色秀氣的眼睛裡帶著些困惑。
“找死!你可知車裡何人,驚了貴人,有你這小子好果子吃!”馬上的侍衛表情相當凶神惡煞,手上勒緊韁繩,努力制住了狂躁的馬匹,馬蹄仰天,倒退了幾步。
這番突然勒馬,馬的嘶叫聲驚響在整個鬧市,無數人嚇得紛紛趨避,躲遠了也不敢議論紛紛。市井間可有那個典故,遙見奔馬,趨避路旁。因為危險的不僅是馬,還有那個狠厲無常的馬主人。畢竟皇城腳下,膽敢鬧市驅車縱馬的也只有那位爺了。
在一群幹練的侍衛中央,身後的馬車簾幕被人挑起,車後的人影露出了正臉,那頎長的身影看上去那般特殊,姿貌絕倫,烏黑的長髮懶懶地披散,身上穿著黑色的官服,上面繡有張牙舞爪的蟒紋,袍子下是一雙形狀優美的裸足,而那象徵威嚴的官帽就那樣隨意地滾落在那雙玉白裸足邊,看得出主人對待它的漫不經心。
男子看著不過雙十出頭,卻相當有氣勢,就像是玉面修羅登臨般,他的舉動,讓整個喧鬧之地都突然詭異地安靜下來。
第50章 掌上明珠副本3
此書開篇第六回目有出現此場景, 鬧事驚縱馬, 玉面惡羅剎。富麗堂皇的馬車差點撞到乞丐, 就為了表現鮮明的貧富差距和這位爺的來頭大, 設置懸念,製造波瀾。
男子挑簾, 露其真容, 那比霞光更攝人心神的容顏, 著實讓人驚艷不已,尤其是那斜飛入鬢的眉宇, 漂亮得驚人,也帶著股戾氣。
熟讀此書,季海衡馬上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權傾朝野的殷親王, 江殷。他心跳得很快,隱隱有所預感, 這可能是他的愛人。沒想到如此快就相逢, 他難以抑制心裡的喜悅,喜上眉梢,那眼睛都在放著光。
“就是你這小乞兒,擋了本王的道?”江殷微眯著眼,盯了盯馬車前的小乞丐,也那般呆坐在地上,只知道捏緊了手裡的紙。雖然那臉有點髒,全身也灰撲撲的, 但尖尖的小臉看著俏生生的,就那樣傻呆呆地看著他,莫名地讓他很是順眼。
聽了主人的命令,那些個虎背熊腰的侍衛將小乞兒拉起來,在那些高大侍衛的拉扯下,更顯得那小乞兒單薄瘦小,就像只受驚的小動物,看著倒挺有趣。
明明素昧平生,但那雙看著他的黑色眼瞳里卻已經生出了愛慕之心,眸光如水般瀲灩,洋溢著歡喜,似乎在說著,心悅你、心悅你。
江殷剛剛揚起的好心情也瞬間差到了極點,冷笑了一下,心道,果然又是他這幅好皮囊在其中發揮了作用,他一向自負於自己的美貌,但有時又極為痛恨這張臉。
忍住心中莫名其妙的情緒,他揮了揮手,冷聲道:“別磨蹭,繼續上路,無關人士驅了便可。”
這意思是趕他走?季海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很是大失所望,被侍衛拉扯著不願意挪開步子。
“地瓜!”饅頭很緊張地撲過來,道:“咋一晃眼沒瞅到你,你就惹事了呢?”
看那些侍衛面無表情,一看就不好惹,饅頭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這位官爺,您們擔著點,動作輕點,這娃腦子糊,據說八歲那年發高燒,好好一個腦子就這樣燒壞了,才被親娘給賣了,咱幫里人瞅他造孽哦,這才……官爺動作可真得輕點,不然這腦子又磕了碰了可不好啊!”饅頭叨叨絮絮,囉囉嗦嗦,賣慘功夫一絕,顯然經驗十足。
那侍衛聽得頭大,實在服了這小叫花子的嘴,只好揮了揮手,讓他將這腦子燒糊的娃帶走,省得他再聽這些有的沒的。
饅頭大喜過望,趕緊拽了拽他,沒想到被他拽著的人挺倔,腳跟生根似的就是不動,甚至還癟著嘴,不敢置信地盯著對方,兩隻烏溜溜的眼睛浸著水,似乎要哭了,襯著那灰撲撲的小臉,看著怪可憐的。
“走吧,莫讓本王改變主意。”江殷也催促道,修長的手指在車板上叩了叩,掩飾著心裡莫名泛起的疼惜。
旁邊的民眾也在催促這個小乞丐趕緊走,你說你這小乞丐僥倖窺得真容還驚了車馬,沒被剜去雙眼、割了雙臂已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親王好心饒你,你還不趕緊逃啊?傻站著幹啥呢!
看男人那漂亮的眉毛輕蹙,似乎很不耐煩了。就算再不願意,季海衡也只得跟著饅頭走了。
看著那小身影沒入人群,再也尋不到,直至群眾也被侍衛驅散了,他心裡反而更焦躁。
江殷薄唇輕抿,腦海里盤旋的全是那小乞兒走的時候一瘸一拐的小模樣,那雙含著水霧的黑瞳還那樣依依不捨地看著他,仿佛想要他回心轉意,只需喚一聲留下,對方就會馬上撲過來。
在這個位置待久了,他向來性情冷,可是今日著實反常,心裡空落落的、墜得慌,心裡一直說著,不想放走那個小乞丐。
飛落了幾張紙,其中一張輕飄飄的落在帘子外,被眼疾手快的侍女截下,正打算撕了個徹底,突然被冷聲攔下,“慢,先讓本王瞧瞧寫了什麼。”他記得,那小乞丐手裡也捏了幾張。
這畫只有寥寥幾張,倒是畫盡了人生百態,市井氣息濃厚。
畫的是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乞丐,蹲在路邊要錢,有人給小乞兒賞錢,也有人鼻孔朝天,裝作視而不見,還有個長相可愛的孩童,手搖撥浪鼓,蹲下來,往那破碗裡丟了一枚銅錢。
畫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連那畫上小童就跟要跳出來似的。江殷眼光毒辣,自然知曉這些看似簡單的畫作,沒有一定的藝術功底是不會到這地步的。
江殷薄唇微翹,看來這小東西倒是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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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意識到畫丟了,走在街上的季海衡很失望,難道真的是他認錯人了?以往的世界都是對方一眼就認出自己,並且飛蛾撲火般追過來,讓他既愕然又感動。
可是這次,對方毫無反應,令季海衡很是傷心,他也不可能撲過去說他們倆談了好幾輩子的戀愛了,估計會被當成神經病。可是如果真的是他前世的愛人,沒道理對他無動於衷,所以季海衡拼命安慰自己,可能真的是認錯人了。
秦阮玉失魂落魄地歸了秦府,馬上便有貼心的婢女前來為他洗漱更衣,還為他將手頭的畫紙收拾了放在桌子邊上。
今天沒有多少胃口,他潦糙了扒了幾口飯就完事。也沒有多少作畫的心情,季海衡擱下手中的筆,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想想自己的任務還是不要懈怠的好,於是便吩咐婢女婉兒來為他鋪床。
收拾小主人上床睡覺後,這婉兒便輕手輕腳地為其整理那凌亂的畫作和詩作,在收拾到其中一張的時候,她手指輕顫,小小聲地輕讀出聲,心裡微微一動,只覺得這首詩寫出了她此刻的心聲。
那俊美的郎君,就如那天上皎潔的明月光,如她心尖尖上那顆烙著的硃砂痣,她愛慕他,無法自拔,可是又礙於自己卑微的身份,又沒甚才華,不能入其眼,一番濃濃情意只敢深埋心底,不敢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