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頁
他也沒想到對方竟然一去就去了一兩年,期間他下達了不知多少催回令,可是都被對方輕描淡寫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給駁回,他派遣而去的監官也受盡了苦頭,收穫了不少兵士敵視的目光,待不了一個月就灰溜溜回來了。
他很無奈,想告訴對方,他不是派人監視他,而是實在太想知道對方的一舉一動了,畢竟催促的詔書一道比一道急,卻都被對方丟到帳幕角落堆積灰塵,偶爾一封回書,也是告訴他,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一來一回怕是會貽誤戰機,宜將剩勇追窮寇,叛軍分裂勢力就該一口氣追擊,故恕臣不能聽令。
而邊關將領們又只認虎符,於是謝軍無視皇令,驍勇善戰,所向披靡。少年也只好壓抑住心裡幾欲要爆發的思念,選擇了縱容,反正,任務完成了,對方也只得回來,再久又有什麼關係。
————
邊境
季海衡閒來無事,便頂了手下小將的活兒,上街去巡視,途中路過一個巷子,那裡可熱鬧了,牆角處圍著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一個個都穿著五顏六色,著實吸人眼球,季海衡走進一看,才知道他們才玩遊戲。
“選秀!”一個屁大的小孩拍拍手,巴掌聲清脆,囔道:“你們快擺好仗勢了,朕要選秀了!”看男孩那濃眉大眼,就有點霸道的味道,說著,對方還攏了攏自己身上的黃色床單,而幾個拿著竹竿的身形高的就伺候在一邊當侍衛。
“陛…陛下……”先上場的是一個穿著女孩子粉色寬大衣袖的小男孩,臉上還被塗著胭脂,怯怯地說,“陛、陛下,你看我怎麼樣?”聲音有點軟,說完還笨重地轉了個圈圈,讓台上的陛下更好欣賞自己的風姿。
不過當皇帝的小男孩撇了撇嘴,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道:“不行、不行,你長得太醜了!朕可是有普天之人都難以匹敵的美貌,怎麼看得上你這類胭脂俗粉,速速退下,速速退下!莫要污了朕的眼睛!不對,換人,換人!下一個!”
那個被嫌棄的粉衣裳男孩馬上擺出委屈的表情,只好蹲在角落裡聽著“小皇帝”氣得咋咋呼呼的聲音:“哼,要不是阿花不演妃子,朕才不想跟你們這群刁民玩!”
阿花是這附近最漂亮標緻的姑娘,大家都想跟她玩,可是今天被娘親教導要在家中做女工,所以不能來玩了,於是當皇帝的那個小霸王只得抓附近的“壯丁”來充當秀女,陪他玩這場遊戲,還強硬命令他們非得穿著女孩子的衣服、塗脂抹粉才上來。
這群熊孩子演得季海衡哈哈直樂,尤其是演那個皇帝的那個小鬼,那自負美貌的樣子其實跟姬影有點兒像,對方長得太出眾,世間能與之匹配的絕色佳人想想還真沒有。
這裡的民風淳樸,也只有這仗著天高皇帝遠的邊境人民才敢扮演皇帝的遊戲,季海衡看得出神,被這孩子演的一齣戲勾起了想念,不知道那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少年如今作何。
結果就在他發呆的時候,戲已經換了下一場,演皇帝的依然是那個小霸王,宮女太監們包括秀女們都退下了,換了個笑眯眯的長得還算清秀的男孩上場,身上披著白色床單。
這莫非是……?季海衡突然就福至心靈了,臉上換上哭笑不得,不過謝氏族人的衣服確實是常年一身素淨的白衣,這樣穿也沒錯。
“謝太傅。”小皇帝開口,季海衡心裡微微打了個叉,姬影不會這樣叫他了,一般直接叫他太傅,嘴裡也很少會有這般冷冰冰的,而是略帶著點少年式變聲期沙啞的撒嬌。
“陛下。”清秀的男孩應了一聲,嘴角掛上無奈的笑意,“聽說陛下又胡鬧了。”
挨了訓話,小皇帝冷哼一聲,“才沒有胡鬧!今兒被那些個沒眼色的小太監氣著了,太傅你快哄哄我!”
季海衡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溫情滿滿的戲碼,他還真不能小看這群孩子,真是人小鬼大。不過姬影發脾氣過後,是不會那樣直白地要求他去哄的,只會別彆扭扭地暗示他,每每都會讓他誤會,所以眼前這齣戲跟現實也有出入,不過季海衡覺得姬影不明著說的這點也很可愛就是了。
看著那清秀男孩鞍前馬後的給小皇帝捏肩捶背的時候,季海衡無奈了,這到底怎麼傳的,以訛傳訛,戲中的自己到底演的是個后妃還是個臣子啊?一介臣子怎麼可能會跟一個九五之尊如此親密。
而且縱使有溫情,也該是幾年前,他剛接姬影回來的那一年多的時候,當時姬影的心思還很好捉摸,現在的話,估計兩人見面也得是劍拔弩張的場景了吧,對方怕是早已惱怒他奪兵權不還的行為,不然也不會一年數十道催回詔書,鬧得天底下人都知道了。
“你們這群臭小子!竟然拿床單在玩!真是皮癢了,這下子老娘不好好抽你們一頓都不行了。”突然,一個婦人沖了出來,氣呼呼地撈起那些沾了灰塵的床單,而那些本來還在玩鬧的孩子頓時作鳥獸散狀,逃了個沒影。
徒留被勾起滿腔念想的季海衡,一會兒想想那遠在千里之遙的帝王,一會兒又想想那不知坐落何方的愛人。
第123章 前朝遺孤副本9
皇宮。
那繁華錦繡的園林里, 蹦躍著幾隻吉祥美麗的孔雀, 光鮮艷麗的羽毛舒展著, 神色頗是傲慢。
面對一臉討好神色的宮人, 那些孔雀也是沒什麼好神色, 自顧自的抖了抖羽毛,精神抖擻。
端著精緻的吃食的宮人左哄右哄,老半天沒得回應, 甚至這些鳥根本就不理他,氣得宮人憋紅了臉, 忍住就想把手裡飼料丟了的欲望,憤憤道:“這些畜生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跟皇家的公主一樣嬌氣, 知道的是養孔雀, 不知道, 以為是養鳳凰呢!”哄來半天都不肯進食,真被他煩得不耐煩了, 也就埋頭敷衍地喝口泉水,活跟在屁股後面追著的他跟耍戲的猴子似的,幾隻畜生都敢那麼囂張。
“噓!”跟他一起共事的另一個宮人用手肘頂了他一下, 用神色示意他閉嘴, “注意你的態度,這些鳥兒可是陛下的心頭寶, 掉了根羽毛, 小心你的腦袋!”整個天下陛下說的算, 只要是陛下喜歡,他們就得好吃好喝地供著,對待他們,比祖宗還祖宗。
被同伴提醒的宮人也只得憋住氣,繼續伺候起這些小祖宗。
這群祖宗脾氣雖然大,不過確實長得也漂亮,把整個宮城都點綴得明媚生香,尤其到了春季,許多隻孔雀競相開屏的時候,那些五彩繽紛、色澤絢麗的尾屏綻放,那樣的勝景,可以說是相當奪人眼球。
南域進貢的珍稀禽鳥孔雀本來只有一隻,後來南番使者得知大祁王實在喜歡孔雀這種美麗的生物,便以一隻怕是寂寞,又送了幾隻精心教養的過來,於是如今的園林才會有如此百鳥爭鳴的景象,藍色的、綠色的、黑色的,最後竟然還有萬中無一的白孔雀,羽毛潔白無雜色,看上去十分討喜,連走路都相當秀氣端莊,就跟個身穿白衣的少女般美麗高貴,很討陛下喜歡。
可是陛下雖然喜歡,卻從來不碰它們,只會不遠不近的看著,就像眼前這些鳥只是最美麗的觀賞品,用來點綴風景的存在,但重視程度全宮皆知,誰也不敢怠慢那些鳥,誰讓現在後宮裡沒有娘娘,但這些鳥的待遇已經堪比后妃了。
又到了一年冬天,從春到夏,又由夏至寒冬,朔風慘栗。
暖風充盈的御書房中,俊美的少年面前擺著的是邊疆來的最新捷報,因為他時時刻刻、日日夜夜都喜歡睜大眼睛邊關戰事動向,所以一有軍事情報,一般傳送情報的人都會揚塵千里、快馬加鞭的送來。
他御花園裡除了養孔雀,也漸漸開始變成了養鴿之地,就因為飛鴿傳書的速度遠勝於快馬。
消息上說的是,太傅在邊境似乎在尋找什麼人,還派兵仔細搜索,幾乎是謝軍走到哪裡,找人的行動就到哪裡,看上去非常在意,但也沒聽謝氏有什麼族人遺失在外,所以送情報的人也摸不著頭腦,只能把信息如實傳送回帝京,讓帝王自己斟酌。
看了消息,姬影陷入了沉思。他還想起,在未認識謝君懷時,他對其的暗諷猜忌,嫉恨那一襲白衣的風華,甚至居心叵測的暗想,世間怎麼可能有如此完美之人。
未相識之前,都不知往後的自己會如此的情深。
在接回宮的時候,他以為對方牽著他,引領他上那個貴不可言的寶座就會永生永世陪著他,後來才知道,正如登基那天他一個走上那數也數不清楚的天階,最後換上黃袍的,也只有他一個人。
對方牽著他走到那位置,就放手了,靜靜地退回了朝臣的位置,那低秀的眉眼雖然帶著縱容,但隨著他退回的姿勢,他倆君臣之間的界限如同楚河漢界,涇渭分明。